第2章
趁著中午午休教室沒人,在老師講試卷前我先自己做一遍錯題。
理科中我最不擅長物理,每回都能落別人一大截。
試卷上已經被我用鉛筆畫了好幾遍,我咬著筆頭緊皺著眉,百思不得其解。
程洲溫潤的聲音響起:“你把電子在電場和磁場的運動分解開來。”
我愣愣地抬頭,他順勢接過我的鉛筆,幾下就畫出了軌跡圖。
他垂著眼,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道陰影,專注地跟我講著題。
他思路清晰,我很快就懂了。
一杯酸梅湯放在了我桌上。
“從食堂給你帶了一杯,最近天氣有點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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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我吸了一口,冰涼的飲料驅散了剛剛解題的燥意。
“這次是發揮失常,下次再戰。”他打開紅皮的五三,“你別的科目挺厲害的,尤其是英語和化學。”
被他誇獎我臉微微發熱,畢竟眼前這人可是常年佔據榜首的學神。
8
高二第一個學期過得飛快,我逐漸適應了學習和生活的節奏。
周日休息的時候他還想找我談談,卻在準備走向我的時候被許歡月撒著嬌拽走。
他猶豫了一會兒,沒舍得拒絕她。
天氣悄然入了冬,Y市下初雪那天剛好是我的生日。
學校放月假,媽媽在家給我做了水果蛋糕。
我隻請了賀茴和程洲。
賀茴嘴甜,哄的我媽笑得合不攏嘴,程洲在一旁陪著我爸下棋。
“小程這象棋下得有兩下子。”
程洲坐的稍顯板正,平時悠然自得的人今日說話都有些拘謹:“以前上過象棋班。”
“我家這丫頭小學也在少年宮學象棋,那會兒班上有個小子下棋也可厲害了,我閨女就不行,她媽還給她報了芭蕾……”
我見我爸又要開始管不住話閘子說我的糗事,連忙往他嘴裡塞了塊蘋果:“爸,多吃點蘋果,健康。”
“意舟,你別打岔,我還想聽叔叔講故事呢。”
“來來來,壽星許願了。”
媽媽插好了蠟燭,閉了燈。
我雙手合一,鬼使神差地望向門口。
這其實不是第一個沒有梁敘言參與的生日。
結婚後的第一個生日,我在家裡等了梁敘言很久,等到零點都過了,他才帶著滿身酒氣回來,歉意地摟住我:“今晚臨時有應酬,抱歉意舟。”
他隨手掏出一個項鏈盒子遞給我。
款式和上一年的別無二致。
“生日快樂,意舟同學。”
這一刻站在我眼前的是程洲,他的臉在燭光裡忽明忽暗,神情溫柔,眼底帶著真摯的笑意。
吹滅蠟燭那一刻,房間大亮。
窗外的雪靜悄悄地下著,賀茴和我爸媽在玩鬥地主。
程洲靠著陽臺出了神。
我走過去,他眼神重新聚焦,從口袋裡取出一個藍色的盒子。
我打開一看,是用樹脂封住的玫瑰標本,做工略微粗糙。
“謝謝程同學,你自己做的嗎?”我問他。
“嗯,摘了家裡的藍玫瑰,等它風幹後再用樹脂凝封,這樣它就能永存了。”他的眼睛亮亮的。
我想起了他抄在書籍扉頁的話。
“那你是弱觀察者嗎?”我脫口而出。
程洲望向窗外,回答了句我聽不太懂的話:“或許是吧,所以我才能有機會重新看見。”
送走他們我回到了臥室,我趴在桌子上盯著樹脂玫瑰看,時間一久藍色仿佛流動了起來。
“還不睡呀。”我媽敲了敲門。
我立馬站起來拉窗簾,動手前看見樓下路燈下站了個身影,手裡似乎抱著什麼。
我心念一動,拉閉了窗簾。
閉上眼睡覺,腦海裡首先浮現的竟是程洲的臉。
9
許歡月看我的眼神不太對勁。
從前她見著我還會打招呼,現在眼神冷淡似乎還帶著敵意。
前世我與她的交集並不是很多,我結婚後隻見過她一面,剛好在我出車禍的前兩天。
她神情憔悴,說對不起我,破壞了我和梁敘言的感情,可她也喜歡了梁敘言很多年,當年不能在一起讓她一直放不下,她想要一個結局。
我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你想要一個結局,那我呢?”
她久久凝視我,掩面失聲痛哭。
在這之前,我還單純地以為梁敘言的出差就是單純的出差,其實在我們結婚之初,他們便在一起了。
故人見面,我是恨她的,可面對如今尚不知情的許歡月,我隻把她當成普通同學。
生理期前一天我貪嘴多吃了兩根冰棍,第二天就開始腹痛了。
當天有體育課,我讓賀茴幫我跟體育老師請假,一個人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醒來後我打了一陣哆嗦,額頭冒了冷汗。
下課的同學陸續進了教室。
門口處傳來許歡月的聲音。
“我的庫洛米不見了。”
“你再找找呢?歡月。”
“上體育課前還在呢。”
聽到這句話我心裡一咯噔,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伸手從課桌抽屜裡拿出小玩偶時,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我沒想到許歡月會用這種小學生手段栽贓陷害。
我疼得有點全身乏力,許歡月笑著說:“意舟也喜歡庫洛米嗎,那這個送給你吧。”
我捂著小腹費力說:“謝謝你的好意,首先,我不喜歡庫洛米,其次,我不知道是誰趁我不注意放在我課桌裡頭,我隻想說,這種手段很low。”
許歡月的表情有一瞬凝固,她紅了眼眶,求助地看著梁敘言。
梁敘言走過來拿走庫洛米:“你家裡不是有很多庫洛米嗎,為什麼還要拿別人的?”
我冷“呵”了一聲,這是要幫著女朋友坐實我的罪名了?
梁敘言幽深的眼眸緊盯著我,像要把我看穿。
我指著閃著紅點的攝像頭:“要不要看看監控?”
程洲適時回到座位:“譚意舟同學身體不舒服,體育課我回來過,她一直趴著睡覺。”
學神的話有天然的信服力,吃瓜的同學散了。
許歡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不在意地笑笑。
“我去小賣部買暖寶寶了,你貼上看看會不會好點。”
程洲替我撕開了一張。
“謝謝。”我拿暖寶寶的時候碰到了他的手,我和他同時瑟縮了一下,一股電流通向我全身。
他的耳根微微發紅,不自然地說:“最近皮膚有點幹燥。”
“暖寶寶貼了感覺還痛嗎?”他問。
我剛要回答,賀茴滿臉震驚地出現在我旁邊。
“發生甚麼事了,我剛離開一會,程洲你都叫上意舟寶寶了。”
10
“這月不請客了。“程洲啪地砸了一下筆,翻開書。
“別別別,我有什麼錯,我隻是個愛嗑CP的小女生罷了。”
我跟賀茴說了剛才的事,她比了個大拇指:“都2015年了,居然還能想出這種弱智手段。”
“難怪我第一眼看她就不順眼,還有你那個發小,什麼鍋配什麼蓋。”
這懟人的力度,難怪她和程洲是一家。
“咱別理他們,意舟,趁著你不舒服欺負人呢這是。”
晚自習班主任開了個班會。
“這幾天陸續有幾門選拔賽,實驗班每個班上選出兩名學生,寒假去N市參加集訓,集訓完就有機會繼續參加省級和全國競賽,省級比賽得獎高考適當加分,得國獎可以為未來保送和單招做準備機會難得,希望大家認真對待。”
我看著便籤上的箴言,回頭和程洲對視了一眼,內心有些激動。
回家用我爸的電腦找了些化學競賽的題目做,等反應過來時已經快十一點了。
我登錄QQ打算和程洲分享一下題目,梁敘言的消息彈窗率先彈了出來。
他發了個1,然後便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我關閉了和他的聊天框。
程洲問我肚子好點了沒。
我說,他不提我都沒想起這回事。
“早點睡吧,意舟同學,明天好好發揮,希望能在集訓見。”
他發了個熊本熊的加油表情包,我抱著電腦往後一躺,嘴角不自覺就彎了。
11
選拔的題目並不難,當天就批改完了。
老師宣布結果的時候我心髒跳的飛快。
聽到自己和程洲名字時心才落了地。
“好羨慕呀,你能和意舟一塊兒去N市,”賀茴惡狠狠地咬了口吸管,“不像我,隻能被我媽押著去補習班。”
“就半個月,等回來我找你茴茴。”
“意舟寶寶真好。”她給了我一個擁抱,轉頭冷臉對程洲說,“你就別回來了。”
出發去N市那天我差點遲到。
我背著沉重的書包一路小跑,程洲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他站在學校門口的大巴旁朝我招手。
“我媽非得給我塞一大堆吃的,還讓我給你捎點。”我想把書包放到行李架上,剛舉起就被程洲撈走幫我放了。
“謝謝。”我喘著氣坐下,搓了搓凍紅的臉。
“帽子很可愛。”他目視前方說 。
“啊?”我扯了扯杏色的針織帽,“茴茴送的。”
“噢,得虧是你戴。”
我掏出MP3,遞給他一隻耳機:“聽歌嗎?“
“好。”
翻著前面一大堆英語聽力,我不好意思地加快了按鍵的速度。
舒緩的前奏響起,我靠著窗邊看外邊飛快滑過的風景,就好像身處時光隧道中。
耳機裡在放著《cry on my shoulder》,我漸漸有了困意。
我的身體隨著車的前行來回擺動,迷迷糊糊間靠在了旁邊的肩膀上,沉沉睡了過去。
做了一個短暫的夢,夢裡的我是上帝視角,看著另一個我上學放學,而在我看不太清的陰影裡,總有一個身影默默注視著她。
我醒來後,程洲正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陽光斜照在他臉上,側臉線條硬朗,鼻梁挺直俊秀。
12
集訓前五天我們隻聽課。
程洲報了兩門科目,所以他全天在階梯教室待著。
和我一起住的女生是隔壁市一中的,也單選的化學。
我和她下午沒課的時候就湊在房間裡討論。
“意舟,你想去滕王閣看看嗎?”宋圓伸了個懶腰,提了個建議。
“好呀,我還沒去過。”
學生票很便宜,我們四處逛逛,最後登上了閣樓。
樓上風有點大,我把圍巾往上圍了點。
今天是晴天,江面波光粼粼,有白鷺掠過天際,俯衝向江面,輕點水面後又旋即騰飛。
遠處的高樓矗立,隱沒在江霧中。
我拿出手機拍了兩張照片,發給了程洲。
他可能是在課間,很快給我回了消息。
“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
我抓著圍欄,心潮澎湃,無比感謝那次車禍,給了我脫胎換骨的機會。
程洲五點半下課,天已經黑了,我和他去羅森買了份關東煮。
店裡人有點多,我們便出來站在門口旁邊吃。
關東煮的熱氣氤氲成水霧,柔化了程洲的輪廓。
“有點燙。”我呼呼吹著氣,熱意驅散了風帶來的寒意,我活動活動了有些僵直的腿,“程洲。“
男生側過頭:“嗯?”
“你以後想去哪個大學?”
“還沒想好呢,你呢。”
“X大,我想去看海。“
“海濱城市風景的確吸引人,”他若有所思,衝我笑了,“我知道了。”
“對啦,聽茴茴說,你以前也在北門讀幼兒園麼?”
“嗯,04年讀的學前,隻讀了一年,我那時,”他抿了抿嘴,“不愛說話。”
“隻有一個小女孩願意陪我玩。”他說。
“你還記得那麼清楚呀。”
“我記性好。”他露出了也不知是遺憾還是追憶的神色。
“其實,我現在有時也會恐懼說話。”
“可是程洲,我感覺你時時刻刻都很有底氣,說話泰然自若,我還是挺羨慕的。”
程洲彎了眼:“可能因為我每次都打草稿,在心裡打了好多遍草稿,才把話說出來。”
他注視著我,給我看的緊張了,我往外跨出一步:“去周圍的小吃街逛逛吧。”
13
十五天的集訓生活快結束了。
這裡的學生全是來自全省的佼佼者,我並不出色,做題的正確率也比不上他們。
最後的結果自然是沒有通過省級資格賽。
我還是有點失落的。
畢竟如果能加分,我爸媽應該會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