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馮慧卻是有些得意忘形,以至於忘了要察言觀色,她勉強藏住慶災樂禍的喜色,上前去拉裴司湛的手,被甩開後神情一僵,不情不願的解釋說:“我已經知道江雲寧的事了,所以來看看你。”
若非她及時掐住了手心,這時怕是就要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江雲寧這個佔位置的總算是S了,以後再也沒人能擋她的路了!
她母憑子貴,用不了多久就是名正言順的裴太太了。
“是誰告訴你的?”裴司湛冷冷的盯著她問。
馮慧見他面色不善,不得不放低身段繼續說軟話:“是你媽告訴我的,我見你不管不顧的跑出去,擔心你會出什麼事,所以給她和你的兄弟們打了電話,大家怕你難過,都讓我來看看。”
“你們擔心我難過出事,難道不知道寧寧至今不知所蹤麼?她是在海上失蹤的,現在都還沒有音訊!”裴司湛忍無可忍的怒道。
他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變得不在乎江雲寧的感受了,卻忘了最先這麼做的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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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跟馮慧同來的思思和小念仍舊在嬉笑打鬧。
他們得到了媽媽的默許,完全把陌生的房間當成了遊樂場,在地板和牆面上用翻出來的顏料亂寫亂畫不說,還將畫板扔在地上。
幹淨明亮的地板上印滿了他們踩出來的鞋印,就連床單也被踩的斑斓一片,若非婚紗照掛的夠高,絕對也無法幸免。
裴司湛瞥見他們的所作所為,隻覺無名火起,他快步走過去說:“夠了,都不許鬧了!”
話音未落,腳底下先傳來咔噠一聲,是他不慎踩上了被兩個孩子丟的滿地都是的顏料盤。
而被踩爛的正是江雲寧最常用的那一個。
裴司湛隻覺額角青筋直跳,被兩個孩子吵的頭都疼了。
他想走過去把他們拎下來,結果卻發現讓他們玩的這麼開心的正是江雲寧飼養的小金魚。
兩個孩子直接徒手把小金魚從魚缸裡撈出來,是在欣賞它可憐巴巴躺在窗臺上的模樣取樂,殘忍的讓人心驚。
裴司湛終於是怒不可遏了,他把金魚救回魚缸裡,然後把兩個孩子拎到地上怒吼:“到底是誰教你們做這些的?幼兒園老師難道沒告訴過你們生命是寶貴的麼?!”
他不敢相信這兩個在他面前一直表現的乖巧可愛的孩子會做出這種事。
不等兩個孩子出聲,馮慧先上前一步攔住了他。
她像護犢子的母雞一樣讓孩子們去玩,然後辯駁道:“你這麼兇做什麼?他們隻是小孩子,不懂事很正常。”
“正是因為小孩不懂事,所以才要大人來教。”裴司湛眉頭緊擰,評價道,“真是慈母多敗兒,以後不許你再這麼溺愛他們。”
馮慧立刻更有理了,反過來數落起了他的不是:“你也知道小孩子要大人教,我一個又要照顧好他們,又要應付其他人的目光,還不能讓他們知道私生子是什麼意思,我難道不辛苦麼?”
以往她隻要一跟裴司湛發生爭執,就能以此為由喚起他的愧疚,可今天這招卻變得沒那麼管用了,他冷漠的看著她說:“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怪不得我。”
他不等馮慧做出回應,先強忍住繼續發作怒火的衝動,冷冷地瞪了她一眼警告道:“誰都不許亂動寧寧的東西,這次下不為例,以後管好你的孩子!”
馮慧知道他說的出做的到,但她現在有恃無恐,一點也不怕的開始哭訴。
“什麼叫我的孩子?你為了江雲寧不想認自己的親骨肉了是不是?你不給我名分,我忍了,你要給他們起名叫思寧、念寧,我也接受了,但你怎麼能不認他們?”
她直接將問題升級到了難以收拾的地步。
裴司湛從早奔波到晚,整個人都累的無以復加,面對她的哭鬧吵嚷,除了疲憊就是不由自主的開始思念江雲寧。
如果江雲寧還在,事情一定不會變成這樣。
打斷裴司湛思緒的是裴思寧興奮的叫嚷,他抓著一摞紙撲過來:“爸爸,我找到了一個好玩的東西,不過上面好多字我都不認識,你快幫我看看!”
說著,他直接將那摞東西塞到了裴司湛手裡。
裴司湛其實是不想理會,他以為不過就是江雲寧沒來得及丟棄的廢稿而已。
但隻低頭一瞥就發現了不對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字,赫然是一份文件。
文件被思思揉的皺巴巴,不過並沒有影響到閱讀。
裴司湛將文件拿到手裡定睛看去,然後整個人都如遭雷擊般僵在了原地——
他發現這竟是江雲寧留給他的離婚協議書,上面已經籤好了她的名字。
離婚協議書擬的很仔細,顯然是提前咨詢過律師的結果。
在末尾還附了一封信,是江雲寧對他的剖白,原來她早就知道了他家外有家,隻瞞著她一個人的事實。
裴司湛SS盯著眼前這份離婚協議書,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他想把它看的更仔細一些,可痙攣的手指無法用力,還是讓它再次散落在地。
他怎麼也沒想到,江雲寧會早就知曉他出軌的事。
原來天底下真的沒有不透風的牆!
時隔五年,自以為藏的嚴絲合縫的事實化作回旋鏢,直接把他扎了個透心涼。
偏偏馮慧還要撿起離婚協議書,雀躍的給他補上一刀:“太好了,既然江雲寧也想跟你離婚,那就省事了啊。”
這話砸的他心口又是一疼,想指責馮慧沒心沒肺,卻又自知沒有立場,隻覺胸口越發沉默,有窒息般的痛苦席卷而來。
恰在此時,急促的手機鈴聲喚回了裴司湛的神智,他手忙腳亂的接起來問:“是找到我太太了麼?她現在怎麼樣?”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相當焦急:“裴先生,是搜救隊有新消息了,你方便過來一趟麼?”
“我馬上過去!”
裴司湛瞬間把馮慧拋之腦後,再顧不上跟她計較那些有的沒的了,現在找到江雲寧才是最要緊的。
他沒想到等自己驅車趕到現場,得到的會是又一個噩耗。
搜救隊已經全體上岸,此時正在整休。
為首的隊長走上前來,一臉凝重的同他匯報起了情況:“裴先生,您的遊艇已經找到了,但是在風暴上受損嚴重,已經無法使用了。”
裴司湛對此毫不在意:“我太太呢?”
他焦急的四處張望,可是哪裡都尋不見江雲寧的身影。
接下來搜救隊長的話更是給了他重重一擊:“很遺憾,我們沒有發現您太太的蹤跡,這一帶有鯊魚出沒,可能……兇多吉少。這是失蹤人口告知書,你籤一下吧。”
他們找裴司湛過來,隻是需要他籤署同意書。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如果江雲寧真的墜海,隻會是屍骨無存的下場。
裴司湛拒絕接受現實,他把文件撕的粉碎,發瘋一般衝著搜救隊長怒吼道:“不可能!一定是你們沒有認真找!我願意加錢,損失也全都由我承擔,繼續給我找!”
搜救隊長悲憫的看著他,隻是說:“抱歉,距離您太太墜海已經超過24小時黃金救援時間了,就算是她沒有被鯊魚給吃掉,恐怕也會被淹S的,生存的幾率幾乎為零……”
“好,你們不救,我自己救!”
他眼底布滿血絲,整個人就像是失去理智的野獸,扭頭就往海邊跑去,看樣子是要跳海去找江雲寧。
現場的搜救隊員一擁而上,紛紛衝過來阻攔他,混亂一直持續到他體力不支,昏厥過去才消停。
裴司湛是在醫院裡醒過來的。
他沒有再聲嘶力竭的大喊大叫,說自己要去找江雲寧,但卻陷入到了深深的懊悔之中,整個人都肉眼可見的變得消瘦。
等出院回到家裡,更是行屍走肉般麻木。
他不肯再去公司,也不怎麼理會馮慧和兩個孩子,哪怕他們登堂入室的住進來,也能冷淡的視母子三人如無物。
關系變得比從前他們居住在外時還要更為冷淡。
馮慧審時度勢,達到住進裴家的目的後倒也自覺消停了不少,不必裴司湛再出言警告,也知道約束兩個孩子不去毀壞江雲寧的東西了,甚至住的都是客房。
裴司湛親手將被兩個孩子弄亂的臥室重新收拾出來,然後獨自住了進去,不許任何人打擾。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會躺在床上輾轉難眠,腦海裡全都是與江雲寧在一起的點點滴。
那些因為習以為常,而被漸漸忽略了的溫暖和愛意,再度化作刺穿他心肺的利刃。
他開始日復一日的失眠,隻有看到跟江雲寧一起拍下的婚紗照時才能夠稍微睡一會兒。
可哪怕到了夢裡,江雲寧也不肯來見他,他的溫柔、善良以及無微不至的關懷都變成了過去式。
這天下午,裴司湛為了給江雲寧留下的小金魚換水,久違的出了臥室,在經過樓梯拐角時,他聽到了從一側的客房陽臺裡傳出的話音。
是馮慧在跟朋友打電話。
他如今已經無所謂她做什麼,看在孩子們的份上養著也就是了。
可即便她把聲音壓到極低,也還是有隻言片語傳到了他耳中。
“別提了,早知道我就不騙他了,現在天天提心吊膽。”
“江雲寧一S他就變了,我看我還是趁早撈點錢跑路吧……”
話音裡透出的信息讓裴司湛停下了步子。
他把魚缸穩穩當當的安置在客廳桌上,然後輕手輕腳的進到沒關門的客房裡,開始站在馮慧身後旁聽。
馮慧有陣子沒見過裴司湛離開臥室了,不知不覺中就放松了警惕,同信得過的朋友抱怨起他來什麼都肯說。
“嗨,我當時壓根就沒跟裴司湛發生過關系,是跟他堂弟……對,就是那個跟他長的很像的那個。結果不小心懷孕了,那個渣男不肯負責,我才想著铤而走險,不如坑裴司湛一把算了,誰成想他還真好騙,大概是我演愛他演的太真了。”
“你想學也不難,隻要提前下藥把人迷暈,然後脫掉衣服躺在他邊上睡一覺就行,不過你的孩子最好也得懷他親戚的啊,不然生出來孩子跟他長得不像也挺麻煩……哈哈哈,我熬S了江雲寧,肯定能撈一大筆錢……”
馮慧得意洋洋的炫耀著自己的戰果,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逼近的陰影。
裴司湛腦海中僅剩的那根弦徹底被她話裡透出的真相給擊垮了,他怒不可遏地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厲聲質問:“你剛剛說什麼?”
質問來的實在是太過突然,嚇的馮慧連電話都沒來得及掛,直接就按下了掛斷鍵。
她神情驚恐的回過頭,望著近在咫尺的裴司湛,結結巴巴的說:“我……我……跟人開玩笑的。”
聽筒另一邊的朋友察覺到不對勁,已經先她一步掛了電話,免得惹禍上身,再被裴司湛清算。
至於馮慧會怎麼樣,就不在考慮範圍內了。
裴司湛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可怕:“玩笑?一個玩笑至於把你嚇成這樣麼?說!你到底還背著我做過些什麼?好端端的,江雲寧怎麼可能會知道你和孩子的存在!”
連日來一直壓抑著的情緒總算有了宣泄的出口,他把害S江雲寧的過錯推在了馮慧身上。
馮慧見他先算的是這筆賬,瞬間就沒那麼慌了,她理不直氣也壯的拔高音量道:“我就知道你覺得是我害了江雲寧,但是,是我逼你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的麼?”
“讓孩子頂著私生子的名頭過日子,這法子也虧你想的出來!再說了你媽還有你那些兄弟們,哪個不知道我和孩子們的事,非得是我背地裡做過什麼,她才想跟你離婚的麼?”
反正裴太太注定是當不上了,與其忍氣吞聲,倒不如撕破裴司湛的假面,暢快一把。
裴司湛萬萬沒想到,馮慧平日裡的善解人意全都是裝出來的,他當場被氣笑了:“好,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現在總算承認了,先前口口聲聲說在我身邊就好,不要名分,是因為我好騙吧?!”
這番話說到末尾,幾乎是被他咬牙切齒吼出來的。
他連連冷笑,然後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一把扯住馮慧說:“虧我一直對你有愧,沒想到你竟然把我耍的團團轉,走!去醫院!”
他轉身看到思思和小念已經被嚇的目瞪口呆,動作非但沒有絲毫停頓,反而拉起兩個孩子,帶著他們直奔醫院而去。
馮慧心裡早知道會是怎樣一個結果,奈何力氣上扯不過他,想舍了孩子跑都做不到,也一並被帶了過去。
裴司湛把顏面和名聲全都拋開不管,一進醫院就找到相熟的醫生,開門見山道:“馬上給我和這兩個孩子做親子鑑定,我要查清楚他們到底是不是我的親生骨肉。”
醫生先是一怔,隨即不失為難的搖頭道:“裴總,親子鑑定現在馬上就可以做,但出結果需要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