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裴司湛急不可耐的打斷了他的話:“我加錢做加急!”


 


“那也得等三天才行。”醫生不知道他為什麼急成這樣,但用鼻子想都知道絕不會是什麼好事,話已經說的很謹慎了。


 


裴司湛心急如焚,其實是一刻也不想再多等了,然而客觀條件的限制不是想改就能改的,他咬牙道:“好,三天就三天。”


 


他主動拔下幾根頭發作為樣本遞了過去。


 


醫生知道他的身份需要保密,立刻安排護士調出兩個孩子的病歷檔案,然後他的目光停留在電腦屏幕上,久久沒有要挪開的打算。


 


裴司湛察覺到不對勁,主動發問:“怎麼了?”


 


“你是O型血?”醫生沒有回答他的疑問,而是神情怪異的看著他反問到。


 


裴司湛一頭霧水的應道:“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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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將顯示器轉了個方向,示意他看兩個孩子病歷檔案裡的就診記錄:“你看,他們都是 AB 型血,而按照遺傳學的規律,O型血的人無論跟什麼血型的人結合,後代都不可能是AB型。”


 


他沒把話說的太直接,但目光裡的同情明顯的壓根藏不住,就差直接告訴裴司湛,不必費這個勁兒去做親子鑑定了,兩個孩子絕不可能是他親生的。


 


裴司湛在來醫院的路上就做好了心理建設,可在親耳聽到醫生宣布結果的這一刻,仍是如墜冰窖,整個人都失去了做出反應的能力。


 


不知道過去多久之後,他腦海中的空白才緩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滿腔怒火。


 


裴司湛帶上馮慧母子三人原路返回,但這一次他沒有再親自開車,而是打電話叫了司機和幾個信得過的手下陪同,並且吩咐他們把人給看牢了。


 


馮慧是第一次見這樣大的陣仗,她嚇的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出,跟兩個孩子擠在一起。


 


前方副駕駛上的裴司湛就快被氣炸了,他面色鐵青,薄唇抿成一線,全程一言不發,直到進了家門也仍舊沉默不語,看起來就像是一尊線條冷硬的雕塑。


 


馮慧眼見事情敗露,自知是糊弄不過去了,她一進裴家的門就能屈能伸的跪倒在地,聲淚俱下的向裴司湛求饒:“阿湛,阿湛,你消消氣,兩個孩子雖然不是你親生的,但也算是你的侄兒和侄女了,看在我也算是給你們老裴家添了丁的份上,饒了我吧……”


 


裴司湛一言不發的看著她,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尋不到半點情感起伏。


 


馮慧頓感毛骨悚然,恐懼如潮水般湧上心頭,讓她連跪都跪不住了,想要起身去抓他的褲腳,卻在碰到之前就被甩開了。


 


裴司湛最後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滿是嫌惡,就像是看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對信得過的手下吩咐道:“既然她喜歡亂搞,就送她去東南亞吧,那裡有她的用武之地,以後都不必再回來了。”


 


誰不知道那種地方是有去無回的?


 


他還要加上一句再也不必回來了,這跟要馮慧去S沒有任何區別,並且還是要她S無葬身之地。


 


馮慧不想S。


 


“裴總,求你別這麼絕情,我騙了你是我不對,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但孩子們叫了你五年的爸爸,這麼長時間養條狗都該有感情了,求你讓我照顧他們,以後我們都不出現在你面前……”


 


她SS抱住茶幾一角不肯松手,讓正往外拉她的手下都犯了難,暫時停下動作,看向裴司湛詢問起了意見。


 


裴司湛的表情仍舊冷漠的沒有絲毫變化,他話音裡帶著令人感到森然的寒意說:“看我幹什麼?不用做事了麼?外面的兩個孩子不必帶進來了,改掉名字,送到國外的福利院去。”


 


這已經是他看在孩子們叫過他爸爸的份上,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了,但他們不能保留他的姓氏,更不能再同他有半點牽扯。


 


馮慧最後的希望也隨著他的話音破滅了,她哭得撕心裂肺:“裴總,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們不能分開啊……”


 


話音隨著裴司湛的手下往外拖拽她的動作變得越來越低,最終徹底消失不見。


 


裴司湛心意已決,自始至終沒有絲毫動容,他的靈魂早就隨著馮慧的逝去一並被抽走了,連同情自己的餘力都沒有,更何苦是同情坑騙他的仇人。


 


這天之後,他離開臥室的次數越發少了。


 


每天不是在臥室裡擦洗被顏料弄髒的地板牆面,就是在江雲寧曾經坐過的椅子上不停的寫給她的道歉信,寫夠一摞就都燒掉,看起來像是走火入魔。


 


裴母和公司派的代表都來家中探望過他,結果他對前者的哭訴充耳不聞,對後者的請求置之不理,大有要把自己困S在這一畝三分地裡的打算。


 


公司代表急的不得了:“裴總,您出入醫院的場景被人拍的清清楚楚,不盡快發文澄清的話會錯過公共黃金期,到時候想澄清都來不及了。”


 


“無所謂,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裴總,夫人出事不在了,我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您也不能——”


 


代表的話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是被裴司湛看過來的目光給驚著了。


 


裴司湛那張曾經英俊不凡的臉已然瘦的脫相,配上冷到像是要將人瞬間凍結的目光,大白天裡就看的對方心中發毛,他嗓音嘶啞的強調:“寧寧沒S,她隻是不肯原諒我,所以躲起來了。”


 


此話一出,公司代表哪裡還敢繼續留下,他緊張的直擦汗,尋了個由頭就先回去跟大家說明情況了,隻留下裴母帶著家中保姆繼續照顧裴司湛。


 


裴母見兒子變成這副模樣,腸子都悔青了,她哭訴道:“算媽求你了,兒子,你別再折磨自己了,就接受現實吧……”


 


裴司湛態度不變,還是堅持強調道:“寧寧沒S。”


 


話音落下,他拖著滴水未進的身體又回到了臥室裡,不忘反手關上房門,將裴母的話音和除他以外的世界全都隔絕開來。


 


臥室再怎麼打理也回不到被毀壞前的模樣了,牆面上的顏料被鋼絲球刷掉的同時,也留下了坑坑窪窪的痕跡。


 


裴司湛搬來椅子坐到床尾,面上帶著近乎迷幻的笑容坐了下去。


 


他開始專注的凝望掛在床頭的婚紗照,仿佛這樣就能留住逝去的時光。


 


照片裡的江雲寧笑容溫婉,氣質動人,看向他的目光中滿是愛意,那時的他們都想不到會有物是人非的今天。


 


裴司湛沉浸在無盡的痛苦之中,久久無法自拔。


 


與此同時,身處遠離繁華都市的小山村裡的江雲寧則正過著一種全新的生活。


 


她報名成為了支教老師,每天都在給山裡的留守兒童傳授知識。


 


小山村距離最近的縣城也有近兩個小時的路程,現在還留在這裡的大都是父母外出打工,所以被交給爺爺奶奶照看的留守兒童,等到了上初中的年紀就會去縣裡念寄宿學校。


 


因此被安排到這裡的支教老師大都身兼數職,一個人教好幾個科目是常態。


 


江雲寧在負責她的科目的同時,也沒有浪費原本的繪畫功底,一有空就帶著孩子們一起畫畫,同他們打成一片。


 


孩子們怕生,一開始在這些城裡來的老師面前還有些放不開,但時間一長,看出他們都是認真負責的好老師,漸漸的就敞開了心扉。


 


江雲寧個性溫柔,人也美麗大方,是最受歡迎的老師之一,幾乎每天都能在講臺上看到學生順路採來的野花。


 


她先前躁動痛苦的心在簡單安寧的生活中得到安撫,終於又找到了新的意義。


 


這天上午,縣裡送了批慈善組織捐贈的圖書和衣物過來,所有的老師都挽起袖子,開始跟希望小學裡的職工們一起搬。


 


江雲寧的手一直都是拿畫筆的,雖然也有些薄繭,但卻幾乎沒做過什麼體力活,抱著一箱書走了沒幾步,身形就不受控制的一個踉跄。


 


眼見箱子裡的書就要被倒在地上,與她同來支教的男老師傅謙及時出手,幫她穩住了箱子說:“小心。”


 


江雲寧生怕泄了氣就會抱不住箱子,勉強擠出了一聲“謝謝”。


 


傅謙見狀,將拎在手裡的衣服遞給她說:“不如我們換一下吧?你一看就沒做過這些事,等過陣子習慣了再幫大家的忙就好。”


 


他照顧到她的感受,將更為輕松的任務換給了她。


 


江雲寧沒想給同事們添麻煩,臉上陣陣發燒的解釋:“我沒有那麼嬌貴,很快就會學會的。”


 


脫離了裴家的生活固然辛苦,需要她事事親力親為,但至少這樣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可以讓她活在真實裡,而非被身邊人用所謂“善意”的謊言欺騙。


 


傅謙笑了笑,在搬東西回去的路上對她說:“其實你不用刻意隱瞞什麼,大家都看的出來,你從前過的一定是養尊處優的生活,能想到來支教幫助孩子們已經很不易,不必在意太多事。”


 


他們這一批來支教的老師從前都認識,其中不乏同學同事,唯獨江雲寧是中途加入的,誰也說不清她的來歷和過往。


 


江雲寧為人溫和,對誰都充滿了善意,但隻要一有人提起跟她的過去和家庭有關的事,她就會選擇回避。


 


時間一長,大家難免會對她充滿了好奇。


 


傅謙見她跟之前一樣對從前的事避而不談,將話音放得更為溫和的說:“抱歉,我沒有打探你隱私的打算,隻是總看到你對過去耿耿於懷,所以希望你能盡快走出來。”


 


江雲寧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你誤會了,我沒有對過去的事耿耿於懷,不想提隻是因為……我都不記得了。”


 


“啊?”傅謙先是疑惑,然後卻是理解的笑了,附和著問,“所以你是失憶了麼?”


 


江雲寧心裡也清楚這個借口到底有多拙劣,奈何她一時間也想不出更有說服力的借口,索性一條路走到黑的堅持道:“你就當我是失憶了吧,反正我對從前的事已經完全沒印象了。”


 


是沒印象還是不願想,隻有她自己心裡最清楚。


 


傅謙心領神會,但卻並沒有拆穿或者刨根問底的打算,他了然道:“好,那我就祝你能開啟一段嶄新的人生旅程吧。”


 


江雲寧心中沒來由的一動。


 


開啟嶄新的人生旅程有那麼容易麼?她自認為上一段婚姻是徹頭徹尾的失敗,到目前為止也不過是畫上了句號而已。


 


說話間,傅謙已經陪她走到了存放物資的空教室裡。


 


他什麼都沒問,但已然似有所感的明白了她的心思。


 


他緩聲道:“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不需要講給別人,但如果不是秘密而是傷疤的話,總是捂著對痊愈可沒好處。”


 


“是麼?但我卻聽說如果總把傷疤亮給別人看,反而會更不利於痊愈,因為那等於是把傷疤撕開。”江雲寧莞爾道。


 


他們都是聰明人,有些話說的點到為止,對方反而更能給明白。


 


傅謙果然沒有反駁,隻是說:“那就選擇適合你的方式好了。”


 


江雲寧心神一晃。


 


她早就快要忘記最適合自己的到底是什麼了,如果連一個曾經願意為她付出生命的人的心意都能變,那麼還有別的人或事是不能變的麼?


 


問題的答案隻能向內去找,她不想再把人生託付給任何人了。


 


時光荏苒,轉眼間就到了六一兒童節。


 


村裡的娛樂十分匱乏,除了電視手機再沒有別的可玩的,就連孩子們遊戲的場所都隻有附近的山林和村頭的大樹。


 


希望小學的職工們為了給孩子們慶祝這個屬於他們的節日,可謂絞盡腦汁,最後才想出個組織全體師生一起看露天電影的法子。


 


孩子們知道城裡有電影院,但大都不曾去過,而是隻在電視裡看見過,到了兒童節當天,本就不大的操場被小板凳擠的滿滿當當。


 


夜幕之下,放映隊在前方調試設備,孩子們在嘰嘰喳喳的討論著接下來要放的片子。


 


坐在一旁的幾位支教老師早過了會因為動畫片手舞足蹈的年紀,趁著難得的闲暇時光聊起了最近的八卦。


 


他們都是從H市來的,話題中心自然也是那個與山村相隔甚遠的繁華都市。


 


江雲寧已經許久不曾聽到有人討論跟那裡有關的事了,這時便做起了合格的聽眾,捧著個水杯默默的喝茶。


 


若是有人同她搭話便微笑點頭嗯,其餘時候都沉默的像是壓根就不存在。


 


傅謙坐在她身側,反應也是一樣的相差無幾。


 


直到有一位教師神秘兮兮的提起最近才聽到的新八卦:“我有個同學在裴氏工作,剛跟我說了個爆炸性新聞,應該過不了幾天就要爆出來了,你們感興趣的話,我可以講講。”


 


一句話就把大家的胃口都吊起來了,紛紛催促她快講。


 


江雲寧勾了勾唇角,勉強扯出個顯得合群的表情,但是捧著杯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指節都因此泛起了青白色。


 


傅謙垂眸看去,想問什麼卻還是把話咽了回去,轉而跟其他人一樣認真聽同事講八卦。


 


興許讓江雲寧反應這麼大的源頭就藏在這出八卦裡。


 


“你們應該都看到過前陣子遊艇在公海上沉沒的新聞吧?報道隻說遊艇報廢,但沒提相關人員,大家就都以為是遊艇上的人獲救了,可朋友告訴我那艘遊艇上的人正是裴氏的總裁夫人。”


 


“那天之後,裴總就再也沒在公司裡出現過,說是傷心過度,大家起初都還感嘆他跟夫人感情好,誰成想也就過去沒幾天,他就被人撞見帶著別的女人和孩子去醫院驗血了……”


 


眾人聽到這裡,紛紛抖擻起了精神,臉上寫滿了對八卦的渴望。


 


“這哪裡是爆炸性新聞,分明是驚天大醜聞啊,夫人才剛S於事故就沒幾天,就迫不及待的把外面的女人領回家,這怕不是撞破了什麼吧?”


 


“興許吧,不過這麼細致的事誰也不知道,我朋友也就是個普通員工,這些都已經在他們公司裡傳開了,說兩個孩子都不是親生的,現在母子三人都被裴總掃地出門,不知道去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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