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神色隱在夕陽裡,修長的身形莫名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我下意識往後躲,心髒怦怦跳著,嗓音顫抖地讓他停下。


 


「不許再往前了,傅昭!這裡是寺廟,佛門聖地,你想幹什麼?」


「我拜了那麼多佛,也沒見渡我。」


 


他俯身在我身前跪下,捧著我的手輕吻,卻是嗤笑:


 


「我管他淨不淨。」


 


36


 


傅昭不吃不喝,在雪地裡跪了三天三夜。


 


小沙彌來勸過,裹著袈裟的長老來拉人,甚至我都讓他先起來,他都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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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要為自己的行徑贖罪。


 


「不管你怪不怪我,想不想要我的解釋,我都應該贖罪。」


 


他低聲說:「因果輪回,這本就是我的孽障。」


 


我抿了抿唇:


 


「按照上輩子,你過得也不好……其實我們之間並沒有誰欠誰的。


 


「傅昭,你別這樣,我不恨你,也不用你贖罪。


 


「我們還像這四年一樣,做兩不相幹的陌生人,不好嗎?」


 


他笑了下:


 


「那你還是恨我吧,總好過直接把我忘了。」


 


我徹底無奈了。


 


明明上輩子被虐的人也是我,如今被綁架的人也是我,怎麼感覺他的情緒還沒我穩定?


 


我直起腰,定定看了他片刻:「你確定不起來?」


 


他固執地點頭。


 


我笑了,揚頭示意一旁的保鏢,直接把他打暈。


 


「好好說的不聽,非要玩強制。」


 


我暗自嘀咕:


 


「怎麼感覺有點受虐狂的天賦?」


 


37


 


我沒有騙傅昭。


 


我是真的不恨他。


 


隻是覺得上輩子的我蠢而已。


 


蠢到把男人看作生活的全部,一旦對方剝離,就崩潰到痛不欲生。


 


至於和男人有關的一切,愛咋咋地。


 


傅昭醒後,不再自虐玩下跪了,每日一聲不吭地跟在我身後,活像個跟屁蟲。


 


一晃七日。


 


我看著窗外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踢了踢幫我捏腿的傅昭。


 


「你是怎麼和外面說我的?莫名其妙失蹤,就沒人報警嗎?」


 


「應該有的吧!不重要,反正他們也找不過來。」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放我走?」


 


他沒說話。


 


又裝S。


 


我用力捏了把他的手臂:「你說話啊!總不能一輩子把我關在這兒吧!你不用上班嗎?」


 


想起這些日子他的消極罷工,我又痛心疾首:


 


「傅大總裁,人生那麼短,太糾結那點愛恨,也太自討苦吃了。


 


「人活著應該豁達一點,我們倆現在這樣子,絕不可能做情侶,甚至連朋友都不可能,你何必再緊抓著不放呢?」


 


我自認沒那麼大魅力,能勾得傅昭四年不見仍念念不忘。


 


上輩子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們為什麼會落到那種地步,我不關心,也不想弄清了。


 


這輩子就很好。


 


「人該享受現在,而不是沉溺於過去,不是嗎?」


 


「也對。」


 


他垂著頭:「所以你就這麼把我丟棄了。」


 


「傅昭。」


 


我皺眉,不滿意他的話:


 


「分開不是我的錯,你能不能不要一副我紅杏出牆的樣子,上輩子你委屈,那我的痛苦就是假的嗎?


 


「我們根本就不合適,世上女孩那麼多,你為什麼非緊抓著我不放?」


 


「可能因為我有病吧。」


 


他低聲說:


 


「有病到非你不可。」


 


指尖緩緩撫摸著我的腳踝,周身散發著陰冷的氣息,像黑暗裡吐著蛇信子的毒蛇。


 


聽不懂人話一樣!


 


我糟心地吐了口氣。


 


38


 


沈渝找上門時,我正躺在庭院的搖椅裡昏昏欲睡。


 


身旁,傅昭在耐心幫我剝著荔枝,一顆又一顆,再殷勤地遞到我嘴邊。


 


「你們是在度假嗎?」


 


沈渝清朗的聲音響起,我愣了下,回頭不敢置信地問:


 


「沈渝?」


 


他鞋上全是泥巴,發絲因為汗液粘在一起,衣裳髒髒的,大衣上全是灰塵。


 


向來溫和的人也被搓磨出幾分鬱氣,他像是沒想到我和傅昭會這麼和諧,連帶著對我也生了氣,撇頭不看我,徑直告訴傅昭:


 


「我已經報警了,警察很快就到。」


 


他上前來抓住我的手:「我帶你走。」


 


傅昭抓住了我另一隻手:「你當我是S人嗎?」


 


「警察很快就到,傅先生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沈渝毫無懼意的和傅昭對視:


 


「樂樂是我女朋友,我會照顧好他,不勞傅先生費心。」


 


兩個人眼神交鋒,滋滋冒著電流音,像要打起來。


 


我弱弱縮了縮脖子:「不是,那什麼,能先把我的手腕松開嗎?怪疼的……」


 


兩人幾乎同時松開我的手腕。


 


我戳了戳沈渝:「你真報警了啊?」


 


他似笑非笑:


 


「怎麼,不希望我報警?」


 


「這倒也不是,就是……」


 


為什麼要把事情搞得這麼復雜啊!


 


我頭疼得摁了摁眉心。


 


扭頭看了眼傅昭,在心裡默默為他點了根蠟。


 


這下想和平共處都做不到了。


 


看他到底怎麼收場。


 


很奇怪的,傅昭臉上卻沒有絲毫懼意,微笑看著我,也看著沈渝,像早就想到今天這一步。


 


「我可以單獨和你聊聊嗎?」


 


他對沈渝說。


 


39


 


他們兩個走著進屋。


 


半小時後,沈渝蒼白著臉,拖著胸口插著一把刀的傅昭出來。


 


很深,刀刃全部沒入,隻留刀柄在外面,鮮血汩汩從傷口冒出來,驚恐的嚇人。


 


我瞬間站起來,不敢置信地問:


 


「你S人了?」


 


「是他自己捅的!」


 


沈渝氣得咬牙切齒,偏偏不敢真的上手揍人,憤恨地拿起手機打 120。


 


我看得目瞪口呆,半晌,小心翼翼地問:


 


「你的意思是,他自己捅自己,然後嫁禍給你?」


 


「他嫁禍不給我,我沒碰那把刀,上面隻有他的指紋。」


 


沈渝很生氣:「他就是想惡心我,不要命的瘋子!」


 


說話間,傅昭已經被保鏢抬上直升機。


 


保鏢來請我一起,我擺擺手,他們也不勉強,不敢猶豫地飛走了。


 


「不要命的瘋子!」


 


沈渝眼睛都被氣紅了,抱著我嚶嚶哭,顯然被嚇著了,也被雷得不輕。


 


我也嚇得不輕。


 


渾渾噩噩的腦子好久才清醒過來,下意識拍著沈渝的肩膀安撫:


 


「應該沒事,別怕……他應該不會真的S……真的出事吧?」


 


沈渝也愣住了。


 


和我對視片刻,都從對方眼裡看到相同的驚慌和害怕。


 


40


 


我和沈渝充其量就是個普通人,哪裡比得上陰暗發癲的瘋批。


 


哆哆嗦嗦地下山,走得鞋上全是泥巴,還要去警察局做筆錄。


 


從警察局出來已經很晚了。


 


我困倦的打了個哈欠,在周圍隨便開了間房,睡了一整天,才感覺恢復了精氣。


 


我握著手機,痛苦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扁著嘴問沈渝:


 


「你覺得我要不要打聽一下傅昭S了沒?」


 


「問一下唄!」


 


他臉色依舊有點白:「這點手段就把自己搞S了,未免段位太低。」


 


話是這麼說,但我攥著手機,S活不敢問出口。


 


萬一他真S了呢……


 


「你不恨他嗎?」


 


沈渝在我身旁坐下,替我給閨蜜發了詢問的消息,又把手機熄屏,裝作漫不經心一樣問:


 


「他綁架你,囚禁你,為什麼感覺你沒有很討厭他的樣子。」


 


「那也不算囚禁吧!他也沒虧待我什麼,相當於度假了。」


 


我撓了撓頭:「而且我不想恨人,在男人身上浪費這麼多精力不值得, 有這工夫我不如多做點實驗發論文。」


 


他沉默了。


 


一錯不錯地盯著我, 直到我意識到眼前這位也是個男人。


 


「人生苦短, 及時行樂嘛!」


 


我小聲說:「你們男人不是都這麼說?以事業為主, 感情都是累贅, 我隻是學到了你們的精髓。」


 


「呵呵。」


 


他被我氣笑了:「你不要告訴我, 你現在就跟那些渣男的心態一樣,看著我和他為你扯頭花, 感覺特別爽?」


 


雖然這麼說不太好。


 


但真的有一丟丟……


 


我弱弱縮了縮脖子, 小聲說:「人之常情嘛, 我隻不過犯了世上女人都會犯的錯。」


 


「陳樂樂!」


 


這是自認識以來,沈渝第一次喊我名字。


 


他是真的生氣了。


 


「你不要這樣啊……」


 


我舔了舔嘴唇:「至少你還是我男朋友嘛!


 


「我是不是該為此感到榮幸?」


 


他抱著手臂看我,咬牙切齒的, 沒等說完就看到我的手機屏幕亮了。


 


閨蜜給我回復了消息。


 


41


 


簡而言之。


 


沒S。


 


但差一點點就S了。


 


聽到這個消息, 我說不上高興還是鬱悶,戳了戳沈渝的胳膊:


 


「咱們要去看一下他嗎?」


 


「看他?」


 


沈渝冷笑:「我不補刀都已經算我有涵養。」


 


「噢。」


 


「你也不許去!」


 


「哦。」


 


不去就不去吧!


 


兇什麼呀!


 


我曠工太久,郵箱裡全是老師發給我的郵件, 我捧著電腦靠在床上,耐心一點點處理。


 


沈渝就坐在一旁生悶氣。


 


生氣生到肚子疼, 一邊揉著肚子一邊揉我的腦袋, 把我的頭發揉得亂糟糟的,紅著眼睛控訴我:


 


「渣女!」


 


我:「……你要實在闲的沒事就寫論文吧!」


 


42


 


沈渝在江城磨蹭了快半個月,還是沒頂住導師的奪命連環 call,不情不願的坐上去京城的飛機。


 


送走他, 我狠狠松了口氣。


 


他實在太黏人了, 像個黏豆包一樣,一整天纏著我不得安生。


 


心不在焉地走出機場,冬日燦爛陽光下, 我看見傅昭戴著墨鏡的臉。


 


我瞬間苦瓜臉。


 


忘了這裡還有一個。


 


真的很想晃著他們的肩膀,把腦子的水都晃出來, 讓他們去忙事業, 不要一天到晚隻想著女人。


 


心累地走過去:「你又想幹什麼?」


 


「他走了。」


 


傅昭輕聲說:「我可以做你在江城的情人, 和他一南一北,兩不相幹。」


 


我:「……哇哦。」


 


好高的覺悟。


 


我打量著他的胸口:「你的傷好了?」


 


「嗯。」


 


他唇色蒼白, 卻依舊是驚心動魄的美,語速極快地說:


 


「我不要名分,也不要你的心, 隻想做你發泄的工具,他遠在京城,不可能時時刻刻都伺候周到, 但我可以。


 


「……也可以瞞著他,不讓他知道, 可以不愛我, 不在乎我,打我, 抽我, 怎麼樣都可以。


 


「所以, 別拒絕我,行嗎?」


 


不讓沈渝知道不太可能。


 


因為原本應該過安檢的家伙,現在攥著行李箱, 渾身顫抖地站在候機廳大門,眼眶通紅地看著我們。


 


像在哀求我,不要答應。


 


我嘆了口氣。


 


下定決心。


 


朝一個方向走過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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