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主子人淡如菊,最愛體面。
嘴上說著皇帝是她最愛的少年郎,私下卻和侍衛不清不楚。
我提醒她不要授人把柄。
她卻依然我行無素,無所顧忌地和侍衛聊天散步,私相授受。
終於有一天,她被新封的貴人告發。
為了查清事實真相,我作為她的貼身婢女,被抓進了慎刑司嚴刑拷打,活生生打斷了手腳。
她見此沒有一絲愧疚,隻是淡淡道:「皇上這下會相信我是清白的了。」
我沒有任何補償,被丟到角落自生自滅,後來因為受刑太重感染,不治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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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睜眼,我回到了她剛封妃的時候。
認清她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後,我一邊暗地裡朝曾經的姐妹遞橄欖枝,一邊對她阿諛奉承,讓她越來越看不清自己。
無論她做了多麼愚蠢的事,我都笑著附上一句:「主兒聰慧。」
1
我的主子,是春喜宮容娘娘。
她年少時跟皇帝陛下有過幾面之緣,自詡為皇上的青梅竹馬。
後來皇上在行宮遇刺,她替皇上擋了一劍,獲封容妃。
此後無論後宮封了多少人,她都始終堅信自己是最特殊那個。
我在她身邊伺候,也信以為真,忠心耿耿地效命。
看見她跟別人起衝突,我身先士卒擋在她面前。
看見她被揭發與侍衛有私情,我挨了無數道刑罰依然守口如瓶。
我等啊等,等她來救我。
結果直到我雙手雙腳都被人打斷了,我才猛地意識到,我那位不食人間煙火的娘娘,不說親自來看我,連託人送禮給刑房,讓他們手下留情這種事都不願意做。
她向來是人淡如菊的。
以前底下妃嫔冒犯她時,我讓她拿出威嚴S雞儆猴。
結果她淡淡地嘟嘴:
「本宮不愛爭鬥,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是不會做的。」
聽到這話,我捂著因為保護她而被打了好幾巴掌的臉,一時無語凝噎。
再後來,她和一個名叫江寒舟的侍衛舉止親密。
不顧宮中耳目,在夜裡私會散步。
瞧她對著江寒舟撒嬌的模樣,我人都麻了,趕緊提醒她:
「娘娘,男女有別,如非必要還是少和江侍衛見面罷?」
結果容嫣聽了這話反倒生氣。
她皺眉道:「我和江哥哥清者自清,何必管那些流言蜚語。」
看她一口一個「江哥哥」,我腦袋更大了。
恨不得握著她的肩膀晃晃她腦子裡的水——
這可是皇宮!
你可是皇上的妃子!
你怎麼能叫一個侍衛哥哥!
你不要命我還想要呢!
當我想再度勸告時,容嫣不高興了,嘟著嘴道:「秋月,你要是不想伺候本宮了,那本宮送你去浣衣局吧。」
我頭皮一炸,想到浣衣局裡繁重的累活兒,搖了搖頭。
我不敢多說了。
每日提心吊膽,小心翼翼地給他們望風。
但因為容嫣的不避忌,他二人的私情還是被宮裡的貴人告發,鬧到了皇上和皇後面前。
我跪下焦急地解釋,並期盼地望向容嫣,希望她能辯解幾句,減輕皇帝的疑心。
結果容嫣隻是委屈迷茫地開口:「雲貴人這樣汙蔑本宮,本宮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心裡哦豁一聲,欲哭無淚。
就這樣,為了證明她的清白,皇帝把我關進了刑房拷問。
我在裡面生不如S,好不容易熬出來,卻成了個手腳俱斷的廢人。
我看著容嫣,想撐起一個笑臉告訴她,我什麼都沒說。
結果容嫣隻是看了我一眼,就把我撇在一邊,跟皇上談情說愛去了。
皇帝因為這事,以為她真是受了委屈冤枉,所以送了很多東西補償。
順便提到了我:「你那個婢女……」
容嫣不高興地嘟嘴:「皇上,你跟臣妾在一起,提無關的人做什麼?」
皇上道:「隻是她為你受了罰,想著要不要賜些獎賞罷了。」
容嫣依然不樂意,用一副淡淡地口吻道:
「她呀,是受了些傷。不過她身為臣妾的奴婢,本就該替臣妾做這些。
「慎刑司要拷問她,必不會叫她S了,何必再賞賜什麼呢?」
我聽著這話,在角落瞪著眼,不甘心地咽了氣。
再睜眼,我回到了容嫣剛封妃的時候。
2
春喜宮內,容嫣穿戴著護甲,正坐在凳子上繡荷包。
其實已經做得差不多,還差個絡子就做好了。
「不知道江哥哥會不會喜歡。」容嫣說著,喚我道,「秋月,來打個絡子。」
我剛從自己重生的喜悅中回神,聞言露出一臉難色,愁眉道:「主兒,奴婢不擅長女工,不過奴婢可以試試。」
我拿著絲線,笨手笨腳地打了幾個結,看得容嫣直皺眉。
「算了,還是本宮自己來。」
容嫣看不下去,拿回了荷包。
我瞧著她靈巧地打好了絡子,贊嘆道:「還是主兒聰慧。」
容嫣微微露出一抹得意:「這樣簡單的事,本宮五歲就會了。」
做好荷包後,她親自送去給了江寒舟。
江寒舟推拒道:「卑職不能收。」
容嫣一雙美目含情脈脈看著他:「你我青梅竹馬,在宮內彼此照顧,有什麼不能收的?不過是一個荷包而已,江哥哥收下吧,這是嫣兒的心意。」
江寒舟聞言,有些意動,半推半就地收下了荷包。
他們不知道,這將會是之後他們私情被揭發的證物之一。
前世因為絡子是我打的,容嫣推到了我身上。
今生且看她還怎麼辯解?
我垂下眸,當做沒看見二人的私情往來,閉口不言。
容嫣跟江寒舟並行走了一會兒後,江寒舟要去巡邏,二人方依依不舍地分開。
我們從御花園繞行回宮,明媚的天氣裡,嬌豔的夾竹桃開得正好。
容嫣駐足,戴著甲套的手撥弄著花瓣,隨意採下了兩枝。
她心情美妙地哼著歌,轉角處見宮女追著調皮的宛寧公主,便將花交給我,將撞到懷裡的公主扶住,戴著護甲的手掐了掐公主柔嫩的臉。
宛寧公主哎呀一聲,像是嗆到什麼咳嗽了兩下。
容嫣立即質問後面追來的宮人:「瞧公主像是染上了風寒,你們怎麼不好好看著公主?」
宮人錯愕,喏喏地回道:「奴婢不敢。」
她們分明在盡心盡力地伺候,隻是公主太頑皮,才跑到御花園。
這樣好的天氣,哪感染了什麼風寒?
宮人們都有些委屈。
她們謙卑地躬著身,懇求道:「公主殿下,請隨奴婢們回去吧。」
宛寧點頭,又咳嗽了一下,乖乖跟宮女回去了。
容嫣還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蓮嫔對公主也太不上心了,竟然看不出宮人的疏忽。」
我瞧著她那自以為是的樣子,點點頭道:「畢竟不是誰都像主兒您這麼聰慧。」
容嫣勾起嘴角,面帶微笑回了宮。
當晚,蓮嫔處傳來消息:
宛寧公主上吐下瀉,似是中毒了!
3
我和容嫣趕到玉影宮時,公主已讓太醫看過,判斷出是夾竹桃花粉所致的中毒。
而當天,宮女們都看見,是容嫣摘了夾竹桃,又去觸摸公主。
蓮嫔就這麼一個女兒,寵得如珠似寶。
今晚公主遭了大罪,她也一宿不曾合眼。
瞧見容嫣施施然出現,她不顧宮裡還有其他人在,直接衝上前,對著容嫣就是一巴掌:
「賤人!你敢毒害我女兒!你這個毒婦!」
換成以往,我少不得要擋在容嫣前面,替她承受蓮嫔的怒火,幫她呵斥蓮嫔。
但現在,我腳底生了根似的站在容嫣身後,隻表情驚恐地大叫:「娘娘!」
容嫣挨了一巴掌,一動不動,整個人仍是淡淡的。
她眼中湧現出淚水,咬著唇道:「不是我。」
「不是你還有誰?!」
蓮嫔不解氣,又狠狠抽了一巴掌。
我虛虛地上前阻攔,卻總是剛好跟蓮嫔的巴掌擦肩而過。
等到容嫣臉被抽腫了,皇上姍姍來遲,才有人制止蓮嫔。
不過皇上也沒對蓮嫔說什麼,隻是先去看了宛寧公主。
瞧見宛寧公主的慘樣,皇上明顯有些生氣。
他問道:「容妃,這是怎麼回事?」
容嫣淚光盈盈地搖頭:「臣妾不知。」
皇上皺了皺眉:「你有何委屈,直說便是。」
容嫣嘟嘴:「臣妾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渴望地看著皇上,希望皇上無條件地信任她。
但卻不明白,這已經是皇上信任她的表現。
隻要她願意好好解釋,皇上看在過往的情面上,總歸會保她無虞。
但容嫣居然什麼都不說。
皇上眼底隱隱有些不耐:「既然你無話可講,那是默認?」
「臣妾沒有!」
容嫣矢口否認,偷偷給了我一個眼神,似是想讓我解釋幾句。
我假裝沒看見她的示意,裝起了木頭。
最終,容嫣被罰祿一年,禁足三月。
檢查夾竹桃花粉的太醫,在容嫣護甲裡發現了殘餘的花粉。
誰也無法保證她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因此這個結果,勉強可以為眾人接受。
4
偏偏容嫣還是不滿足。
明明是她的疏忽,但她認為自己沒錯。
禁足的日子,她呆呆看著鏡中的自己抹眼淚,喃喃道:「皇上終歸不是本宮曾經的少年郎了。」
我想皇上可能從來就不是。
因為他比容嫣大了十餘歲。
我想不通他們兩人年齡差距這麼大,又一個在宮裡,一個在後宅,怎麼算青梅竹馬。
倒是江寒舟,可是實打實跟她一起長大的。
禁足期間,江寒舟多次來探望容嫣。
二人那粘糊勁兒,唉,我都不想說。
隻能早點為自己做打算。
我偷偷聯系上了曾經一起在浣衣局當差,但現在已經是貴人的姐妹,祈求她拉我一把。
她回的很快:「你放心吧,秋月。你以前對我的恩,我都記著。
「其實一開始我就想讓你來我身邊伺候的,隻是那時容妃看中了你,我位分比她低,不好跟她搶罷了。」
收到好姐妹這條口信,我感動得熱淚盈眶。
真好,終於有機會擺脫容嫣了!
不過現在,我還得留在她身邊,看她今後沒了我的犧牲,怎麼跟皇帝恩恩愛愛!
5
九月,容嫣禁足解除。
沈貴妃為了恭賀她,送來一盒上好的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