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然,你幫了我這麼多,我舉步維艱,能信任的人也隻有你了。」
顧承允一陣歡喜,順勢抱住了裴淑妍,「淑妍,無論你遇到什麼難事,隻要你開口,我都會幫你。」
裴淑妍不以為意,在顧承允看不到的地方,她眸底一片冷厲。
這下我算是看明白了,郎有情妾無意。
回去時,本打算去一趟尚書府尋虞若昭的,誰知她先一步來侯府看我了。
我不在京中長大,很多事情裴令安也不會跟我說,我隻能問虞若昭。
「聽說你這幾日病得厲害,我特意來瞧瞧你。」
她給我帶來了東街王家鋪子的糕點,我平日裡最好這口,一打開便吃了兩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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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也不像是生病的樣子啊。」
我垂眉斂目,「一言難盡,日後尋個機會再與你細說,有件事想問問你。」
「什麼?」她頓時來了興致。
「裴淑妍和太醫院的顧承允,他二人從前是不是有什麼?」
聽及此言,虞若昭吩咐屋裡的婢女,「你們都出去吧。」
待所有人走後,她沉聲道:「聽聞當年裴淑妍要同那顧承允私奔,被老侯爺抓回來打了一頓。這事京中沒幾個人知道。」
「連我都是我家官人後來告訴我的,那會兒他還是老侯爺的部下,跟著老侯爺去尋裴淑妍,顧承允差點沒被打S,是裴淑妍再三保證不會再跑了,老侯爺才放過他的。」
我心下了然,難怪顧承允會對裴淑妍那麼S心塌地。
隻可惜,裴淑妍早就不是當年一心隻想跟他私奔的小女郎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看到的,隻是裴淑妍在利用他。
我原本隻想除掉裴淑妍,但顧承允助紂為虐,那便一並收拾了。
7
五日後,我讓茯苓以他二人平日裡聯絡的方式分別給裴淑妍和顧承允傳了一封信。
私會地點自然還是在老地方千茗居。
裴淑妍一進門就被白芷一掌打暈了過去。
顧承允進來時,隻見裴淑妍衣衫不整地躺在床榻上。
他眉眼閃過一絲緊張,什麼都來不及思考便跑過去查看。
算算時間,裴淑妍的夫婿沈祈也該到了。
不過片刻功夫,門被人從外面踢開。
顧承允為裴淑妍整理衣衫的一幕恰好落在沈祈眼裡。
事情進行到這一步,剩下的也就不必我再操心了。
我前腳才到侯府,沈家後腳便差人來回話,說裴淑妍犯了七出之罪,沈祈要休妻,讓裴令安過去領人。
我尚在病中,自然蹚不了這趟渾水。
裴令安也沒叫我,是婆母同他一起過去的。
沈祈親自捉奸,裴淑妍就是有十張嘴也抵賴不得,更何況,沈祈壓根也沒給她辯解的機會。
裴令安和婆母看到顧承允那一刻,心底也發虛了,畢竟他二人是有前科的。
沈家休妻態度堅決,裴家這邊又不佔理,裴令安最後隻能灰溜溜地帶著裴淑妍回了侯府。
「妍兒,你糊塗啊,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怎麼還和那小子有來往。」婆母滿臉恨鐵不成鋼地斥責。
裴淑妍一副驚惶失措的模樣,「母親,我是被人陷害的,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隻記得被人從後背打了一掌。」
她又去拽裴令安,「哥哥,你怎麼能讓沈家把我休了,我堂堂侯門嫡女,他們怎麼敢,你讓刑部和大理寺把千茗居封了,徹查此事,還我清白。」
「夠了,你還嫌不夠丟人嗎?我裴家的臉被你丟了一次又一次,從前你私奔,父親幫你壓下了,沒想到你依舊執迷不悟,不知悔改,這次,我幫不了你了。」
裴令安為了保全侯府的名聲,忍痛與裴淑妍斷絕關系,把她送到了城外的莊子上。
婆母被氣出了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我囑咐梅香,在她每日的飯食中加重藥量。
裴淑妍去了莊子上,整日大哭大鬧,屋子裡能砸的都被她砸了個遍,還嚷著要S了這莊子上的人。
吳管事為這事來過侯府兩次,裴令安隻讓他多叫幾個人看著。
莊子上人人自危,又不敢說什麼,手裡每日的活都幹不完,還要輪流守著裴淑妍。
我讓竹籬悄悄把吳管事帶了過來。
他恭敬道:「不知夫人還有何事要吩咐?」
「聽聞吳管事的兒子在青州李知府手下做事,我林家與李知府頗有交情,若能得他提攜,想必吳管事的兒子定能有一番作為。」
他若有所思,「夫人的意思是……」
我讓竹籬奉上一斛金,「一個被夫家休棄,又被母家不容的女人,很容易想不開的,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吳管事多多費心。」
他沒推諉,從容地接過了。
「夫人的賢良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管好莊子是我分內之事,夫人盡管放心。」
我同他對視了一眼,「行了,你回去吧,竹籬,送送吳管事。」
三日後,莊子上傳來消息,裴淑妍懸梁自盡了。
8
婆母哭著大罵裴令安,「都是你逼S了妍兒,這下你滿意了。」
裴令安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裡,誰也不見。
白發人送黑發人,婆母心痛難忍,不過兩日,竟連床都下不了了。
我親自在她床前侍奉湯藥。
她嘴裡一直呢喃著對不起裴淑妍。
我扶她起身,一勺一勺地喂她喝藥,「母親不必心急,喝了這碗藥就能去陪淑妍了。」
她旋即瞪大了眼睛,一把掀翻藥碗,「你給我喝的是什麼?」
我鎮定自若地看著她,「這不是您和淑妍親自為我準備的藥嗎?母親這麼久都沒發現?」
她滿臉驚恐,掙扎著想下床,卻直接跌在了地上。
我冷眼站在一旁,「母親這是要去哪兒,身子不好就別折騰了。」
她張了張口,卻連聲音也發不出。
我不願再看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老太太喝完藥剛睡下,你們就不要進去打攪她了,等她醒了再進去。」
「是,奴婢就在外面守著。」
醜時二刻,傳事雲板連叩了四下,我被驚醒。
竹籬回道:「老太太沒了。」
我起身穿衣,忙往靜谷院去。
裴令安和蘇南卿一進門便悲嚎痛哭。
我假意抹了抹眼淚,上前安慰裴令安,「侯爺,母親已然歸去,這後事如何料理,還得你來拿主意。」
蘇南卿忙止了哭聲,「姐姐身子一向不好,這些時日侯府都是我在打理,老太太的喪儀一幹事務還是我來料理吧。」
我心裡了然,喪葬出殯乃大事,各府诰命都會前來祭拜,她攬了這活,是想借喪儀之事賣弄才幹,好叫人誇贊一番,日後在府裡也讓人信服。
裴令安倒是挺心疼她的,「你還懷著身孕,怎可勞累。」
「這有什麼,母親生前待我如親女,我本該為她盡一份孝心的,裴郎,我在嶺南那些年比這艱苦多了,我定能料理好的。」
蘇南卿說得懇切,見裴令安還有猶豫,我忙道:「侯爺便依了妹妹吧,我身子雖不大爽利,妹妹若有什麼,我也會協助她的。」
她微微一愣,似是沒想到我會把這麼大的事讓給她去做。
裴令安思索片刻,還是允了她。
我本不打算現在動蘇南卿的,可她既然上趕著來,那我便順了她的意。
裴淑妍和老太太都沒了,也該輪到她了。
白芷和茯苓去了一趟嶺南,把蘇南卿的女兒帶到了京城。
送完讣聞之後,京中有頭有臉的人都來吊唁。
蘇南卿儼然一副正室夫人的模樣,迎來送往,張羅款待。
送走了幾位族裡的夫人,蘇南卿正欲進門時,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女孩跑上來SS抱住她的腿。
「阿娘,你那麼久沒來看我,是不是不要我了。」
聲音不大不小,惹得一眾人都朝這邊看過來。
蘇南卿慌亂地推開女孩。
女孩旋即哭了出來,「阿娘,我是穗穗,你別不要我。」
很快,一個穿著粗布麻衫的男人走了上來,「蘇娘子,對不住了,前些日子發了大水,家中顆粒無收,又多了張嘴,實在是養不活了。」
「您如今身在侯府,姑娘跟著你總比跟我們過苦日子強。」
此人正是那女孩的養父。
蘇南卿根本不理會他,隻當作是不認識,還命人把他們轟走。
裴令安出來,剛好看見這一幕。
他攔下了那個男人,很快就弄清楚了前因後果。
至此,蘇南卿隱瞞的一切被揭開。
9
賓客四散,後院隻剩下裴令安和蘇南卿。
蘇南卿跪在地上,眼底陣陣湿意。
「裴郎,我都是身不由己的。」
「若不委身於人,我根本活不到現在。」
「我不敢把這些告訴你,我害怕你不要我。」
「這些年,我一直念著你,裴郎,看在我們曾經的情分上,看在孩子的面上,你原諒我好不好,就當今日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我們不是說好要白頭到老的嗎?」
裴令安眸下滿是寒潮,他蹲下來,抬起蘇南卿的下巴, 自嘲地笑了笑。
「我裴令安聰明一世,沒想到,到頭來卻被你耍得團團轉。」
「蘇南卿,要不是有這個孩子,你早就沒命了。」
蘇南卿嗚咽著, 「裴郎,你真的狠得下心來舍棄我嗎?」
回應她的是一記狠戾的眼神。
「來人,把她帶去偏院,不許人伺候,也不許她再出來,每日著人給她送飯,直到她生下孩子。」
我適時走進去,開口道:「侯爺, 偏院久未修繕,隻怕南卿妹妹住不慣, 她懷著孩子, 要不就算了吧。」
「你不必替她說情,這幾日你身子也好了,母親後續的喪儀你來料理,她不配。」
裴令安說完這句便拂袖而去。
老太太喪事過後,裴令安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每日親自督促兒子讀書, 還把女兒送到順國公府,跟著宋老太太學習禮儀規矩。
那宋老太太打小在宮裡長大,是世家女子的典範。
裴令安說, 他不想讓女兒步裴淑妍的後塵。
三個月後, 偏院那邊傳來消息, 蘇南卿要生了。
裴令安隻讓我過去看著點,他說, 等孩子生下來了就抱過來養在我身邊,不能讓他跟著蘇南卿那樣的母親。
竹籬早就打點好了穩婆。
屋裡,蘇南卿的慘叫聲一陣蓋過一陣。
快到天明時,孩子終於生下來了, 隻是, 一點哭聲也沒有。
我忙去找裴令安。
「侯爺,是個男孩,情況不大好。穩婆說南卿妹妹出了大紅, 侯爺還是過去看看吧。」
裴令安眼也沒抬, 「隨她去吧。」
兩個時辰後,蘇南卿咽了氣。
那個孩子也沒活過三日。
至此, 侯府也算是清靜了。
又一個十年過去, 兒子考中了狀元, 女兒也嫁到了書香門第許家。
裴令安上奏疏,自請把安遠侯的爵位傳給兒子。
我等的便是這一天。
兒子和女兒都已經有了不錯的前程, 裴令安也就沒有活著的意義了。
這些年, 我在他面前虛與委蛇, 這樣的日子我早就過夠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裴令安S在一個豔陽天,我沒哭, 往後的日子,含飴弄孫,想想都覺得歡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