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問顧庭之出的什麼題?怎麼會讓一群飽讀詩書的世家子弟答不出來呢?
顧庭之「嘖」了一聲。
「我問米是幾日收?豆子幾日熟?又問新鮮時蔬都有哪些節氣可採摘?這群人就傻眼了。」
我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心想也虧他想得出來!
好在魏衡今日一身火紅的新郎官服飾,真個兒是鮮衣怒馬少年郎。
我看著他攜手李嫻走了出去,心裡沒有任何的失落與難過。
顧庭之在一旁酸溜溜地說道:「娘子會覺得難過嗎?看看魏衡,果真是一表人才呢!」
我掐了他的胳膊一下,笑道:「一表人才有什麼用?我愛的永遠是那個有擔當又厚臉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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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庭之這才松了口氣。
送妹出嫁,旁人不說,也會有議論。
無非是魏衡家世了得,又有出息,不像我嫁的那個,至今還隻是個秀才。
不等我為顧庭之分辯幾句,外頭又響起鞭炮來了。
李嫻正在哭嫁,這是女兒出嫁時必備的一項技能,要在父母面前哭得情真意切,代表女兒不孝,以後要做他人婦了。
她正哭著呢,就被鞭炮聲打斷了。
眾人好奇地詢問著,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也是巧了,李嫻出嫁,正趕上今日放榜,恭賀的人去婆婆那裡報喜,結果得知顧庭之在李家,又調轉回來跑到李家報喜。
原來顧庭之過了鄉試,還是第一名解元!
一時之間,恭賀聲連綿不絕。
饒是我爹格外厭惡顧庭之,臉上也帶了幾分喜色。
畢竟是他的女婿。
對比下來,魏衡的臉色就不那麼好看了。
11
顧庭之成了解元,最高興的反而是我爹。
他一改往日看到他就惡心頭疼的想法,拉著他一口一個賢婿地叫著,連帶著我這個被他厭棄的女兒都得了幾分好臉色。
好在顧庭之還得回家去,沒空應付我爹。
我爹大方地把家中馬車都貢獻出來,讓我們乘車回去。
顧庭之在馬車裡感嘆,這才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原先是秀才,嶽父大人連個眼神都不給我,如今剛中了解元,嶽父大人連馬車都送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等到家後馬夫要把車駕回去,顧庭之一臉疑問:「這不是嶽父大人送我的賀禮嗎?」
馬夫聽了後一副便秘的模樣,隻能強笑著租了牛車回去了。
顧庭之笑意盈盈地說道:「你看,嶽父還是疼你的,知道你男人中了舉人,特意送了輛馬車給你呢!」
我心想那是他送的嗎?
這分明是你不要臉硬訛來的!
不過顧家院子裡擠了一堆人,正等著賀他,我不好當面戳穿他。
婆婆高興地連連抹淚。
旁人一口一個老夫人,叫得她心花怒放,如今一見了兒子,又覺得心裡頭難過了起來。
「兒啊,你以後還能睡到日上三竿嗎?」
好嗎,她這是擔心兒子睡不了懶覺,連帶著她也得早起。
面對這母子二人奇葩的關注點,我隻能默默地選擇閉嘴。
熱鬧而又忙碌的一天過去了,顧庭之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渾身上下跟散架了似的。
「娘子,你辛苦了。」
他摟著我,聲音也跟著沙啞了起來。
我們兩個互相抱在一起,半晌沒說話,沒多大會兒就相擁睡去了。
顧庭之還得忙著應酬,他駕著我爹的馬車到處招搖,對誰都說是我爹送的賀禮。
而我則繼續教人識字。
顧庭之晚上回來,給我帶了枚白玉簪子。
整根簪子被雕成了玉蘭花的模樣,看著小巧又精致。
他還帶著酒氣,做了舉人後,有些應酬不得不去。
再加上他還是禮部侍郎的女婿,巴結奉承他的人也多了起來,都得罪了反而不好。
所以他也不得不多喝了幾杯。
他貼在我的臉上,蹦來蹦去。
「娘子,你嫁了我屬於低嫁,我努力要高攀的上你,我不能讓他們笑你,也不能讓魏衡惦記你!
「你那麼漂亮,又那麼溫柔,我不許魏衡惦記你!」
我哭笑不得地摟著他,哄著讓他喝了杯醒酒湯。
又讓柳兒給他打了熱水洗了腳,才肯放他去睡覺。
熱鬧過了近一個月才消停。
顧庭之終於可以安心準備來年的會試。
自從他中了解元,原本那出《梨花落》又被人拿出來做文章。
戲園子唱了一出又一出,打的就是顧解元的旗號。
又給這出戲帶來了不少爭論。
爭來爭去,不過是為了女子的那點所謂貞潔。
好在,顧庭之沒空理會,他一心一意準備會試。
後來南方水災,不少百姓湧入京城,官府忙得不可開交,一人力量終究有限,便向民間尋求幫助,我又響應號召開始施粥周濟百姓。
尤其是抱著孩子的婦人和瘦骨嶙峋的女子。
我給她們找了暫時的安身之處,省得四處躲藏。
這世道,對女子終究還是苛刻了一些。
同是災民,男子就可以大搖大擺四處躺了就睡,而女子責要警覺起來,閉上眼都怕有人圖謀不軌。
好在還有其他貴婦人知曉其中艱難,特意找了過來同我一起救濟她們。
「你爹是禮部侍郎,看來從小對你教養得極好,倒是難為你用嫁妝周濟災民了。」
那婦人是昌樂侯的妻子,最是樂善好施,有一顆菩薩心腸。
她帶了不少京中貴婦前來幫忙,大家都是女子,自然也就同心協力,幫助災民渡過難關。
外頭也有議論,說是我們不管男災民。
可我施粥的時候明明不分男女,我隻不過給一些女災民提供了短暫的住處罷了。
饒是如此還是有人鬧騰著就該公平一些,將男災民也收容過來。
到了此時此刻,我不得不拿出禮義廉恥來回擊他們。
「女子跟男子同處一室,你們說是有傷風化,我未出嫁之前,遇到土匪,與陌生男子躲藏一夜,你們說我失了清白就該去吊S!
「為此,我原先的夫家退了親,若不是我相公有擔當,恐怕我早就化為街邊塵土四處飛揚了!
「而此刻,你們又要眾生平等,就該連男災民都收容過來,那我想問,這樣還算不算失了貞潔?變成了道德的淪喪?」
此番話一出,惹得眾人啞口無言。
有說事出有因,可以不顧綱常倫理。
也有說男女始終有別,還是要區分開來。
一時之間,京城裡議論紛紛。
而顧庭之過了會試去了殿試。
皇上知道他寫了《梨花落》,又知道我在外頭周濟災民,對他很感興趣。
殿試還沒出結果,李嫻為了給魏家臉上貼金,也為了展示下我們的姐妹情深,也跟著過來假裝。
她帶了幾十兩銀子,又帶了親手縫制的衣衫,打扮得雍容華貴,頭上插了幾十根金簪。
一雙繡鞋精致無比,踩在泥地裡,讓她大驚失色。
昌樂侯夫人對她撇嘴:「魏家真是出了個好兒媳!」
李嫻剛嫁作人婦,對昌樂侯夫人並不怎麼熟悉,看她一身粗布衣衫,還以為她是哪家破落戶,嘴上就有些不客氣。
「輪得到你這婦人說我魏家的不是嗎?」
昌樂侯夫人都被她氣笑了。
「你婆婆在我面前都得仔細著,你這做兒媳的反倒比婆婆更厲害了?」
李嫻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也不敢反駁,放下銀子和衣裳, 頭也不回地走了。
與此同時,連綿數十日的雨終於停了, 天邊出現一道金光, 照亮了午時的大地。
外頭傳來了熙熙攘攘的聲音, 昌樂侯夫人拉著我一道去看熱鬧。
原來是殿試出了結果。
而榜上第二赫然就是顧庭之。
我渾身發抖,一夜未眠,又餓又困,頭重腳輕地走不動路,隻能跟柳兒兩個依偎在一起。
「而「」喜報剛到,皇後娘娘的懿旨也到了。
皇後娘娘誇我賢良淑德蕙質蘭心, 還賜了我腰牌, 讓我隨時可以進宮陪她。
這已經是天大的殊榮了。
激動的我跪在泥地裡連連磕頭, 就連身後的災民也跟著磕頭恭賀我。
喜訊傳到村子裡,柳兒和二丫頭高興地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自我來京城救濟災民,這二人就留在家裡替我教人識字。
儼然已經是合格的女先生了。
昌樂侯夫人催我趕緊進宮謝恩,這樣大的殊榮, 哪裡是一個榜眼就能獲得的。
「定是你不顧強權,反抗了封建禮數, 把女性貞潔拋之腦後, 又開辦識字班、周濟災民, 這才得到了皇後娘娘的贊許, 趕緊換換衣衫, 進宮謝恩去吧!」
在她的催促下, 我回家把婆婆也帶上了。
婆婆激動到手足無措, 走路都同手同腳了起來。
皇後娘娘一身威嚴, 一言一行皆是皇家風範, 看得人不敢造次。
言談中, 皇後娘娘知道婆婆對我的鼎力支持, 還知道婆婆也跟著學習,更是贊賞不斷。
「老夫人能有這般思想,當真是眼界與智慧並存!」
誇得婆婆臉都是紅的。
「李婉,你能憑借自身能力,不僅反抗了封建禮數嫁給顧庭之,又開辦識字班, 周濟災民, 讓人看到了女子身上的堅韌與不屈的精神, 我朝女子就該如你這般,不卑不亢,不屈不撓, 貞潔便不再是凌駕於性命之上的存在了。」
皇後娘娘本就是寡婦再嫁, 對這些所謂「禮數」更是嗤之以鼻。
不過是沒理由訓斥那些無病呻吟的文人罷了!
一場謝恩謝得雙方都很滿意。
皇上帶著殿試前三與我們相遇的時候,皇後娘娘還笑著打趣我。
「快些去與你相公賀喜吧!」
在眾人的起哄下, 我最終來到了顧庭之面前。
先給皇上磕頭, 又被他拉了起來。
他握著我的手,驕傲地給皇上介紹著。
「皇上,這便是拙荊,也是學生一改往日懶散, 發奮努力的源頭。」
皇上樂呵呵地看著我們,與皇後並肩在一起,說了那句贊揚我們的話。
「願世間夫婦都能如爾等這般和睦,也願那些迂腐之人能及時醒悟, 女子貞潔,不該成為桎梏!」
而顧庭之握著我的手,緊緊地不曾松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