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說到底,在這個家裡,我沒有任何話語權。沒有人在意我,尊重我,我像個寄宿的客人,唯唯諾諾,時時不安。林書簡,你自己睜眼看看,我和你的婚姻還有必要繼續嗎?或者換個說法,你覺得我還會再被忽視被冷落下去嗎?」我站起身,「我對得起任何人,尤其是你。但是你林書簡,不一定對得起所有人,尤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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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書簡的眼神飄忽不定,他似乎急切得想找個理由來否定我剛才的說辭。
但發現這套行不通後,她開啟了她慣來的蠻不講理模式:「是,我承認我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但你就一點錯都沒有嗎?」
我望著林書簡不禁失笑。
「算了,跟你說了這麼多也是對牛彈琴。」
本來想幫二十五歲的程澤訴訴苦,沒成想林書簡聽不懂人話。
真不是不幫,實在是愛莫能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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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書簡聽到「對牛彈琴」四個字,剛想發火,門口就傳來門鈴聲。
她憋住怒火去開門,來人竟然是齊遇。
「齊遇?你怎麼來了?」
「前幾天是我衝動了,我今天是來道歉的。」齊遇拎了點禮盒,進門看見我,笑道,「你也在啊。」
我笑了笑:「這是我家,我在不是很正常嗎?倒是你,找人找到家裡來了,還真是讓我看了個笑話。」
「齊遇是客人,收起你的脾氣!」
「你對他倒是客氣。」我走過去,把齊遇手中的禮盒全接手過來,「來都來了,要不要我再幫你倆搬張床啊?」
「程澤!」林書簡發火了。
「喊這麼大聲幹什麼?我又不是聽不見。」我扣了扣耳朵。
「我知道程先生對我有敵意,這也正常,我今天上門隻是為了道歉,其他什麼也不做……」
「诶,你可別這麼說。等我跟林書簡離婚了,你就接盤,到時候隨你怎麼做,都和我無關。」我拍了拍齊遇的肩膀,臉上的笑意轉瞬即逝,「但是,現在我和她還沒離婚,那我就還是房子的男主人。齊先生,別對我貼臉開大,否則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懂嗎?趁現在還體面,你先請回吧。」
齊遇鐵青著臉,林書簡的臉色也說不上好看。
大家心裡都窩著火,隻有我爽到的世界達成了。
9
「看來程先生不歡迎我,林小姐,我還是改日再來吧。」齊遇訕訕一笑,退至門外離開了。
林書簡黑著臉質問我:「你滿意了嗎?因為我上錯床,你就一直賭氣到今天,還故意罵走我的合作方,你想幹什麼?是,我是犯錯了,但你也不能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觸及我的忍耐下限吧?退一萬步來說,我就算是故意和齊遇上床,又怎麼了?偶爾偷一次腥不正常嗎?面對同一個人總會膩的不是嗎?你就沒有這麼想過嗎?」
我點點頭:「啊對對對,你說的都對。所以,我們啥時候去離婚?我蠻急的。」
林書簡眯了眯眼,不耐煩道:「你到現在都還在跟我鬧脾氣?你也應該適可而止了吧?!」
我咧了咧嘴,極其無奈:「我真的懷疑你到底聽不聽得懂人話?」
這麼小眾的品種都被我碰上了。
得,我倒霉熊附體了唄?
「你說什麼?」林書簡朝我翻了個白眼,「我不想跟你動嘴皮子,浪費我的時間。我要去公司了,我給你一天時間,你自己在家裡好好反省,想清楚了,今天晚上回來跟我道歉。」
林書簡撂下這句話就走了,剩下我獨自懵逼。
不是,反省什麼啊?
怎麼一言不合就開走呢?
倒是先把婚離了呀!
10
我無聊至極,橫躺在沙發上刷視頻。
程澤啊程澤,你走得巧啊,留下一堆爛攤子給我收拾……
我才十八啊,我的美好生活才剛開始啊,現在卻要被迫每天看傻逼跳腳,還要想著怎麼離婚。
我抱著半個西瓜欲哭無淚。
突然有人給我打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聲音:「程澤,明天同學聚會,你一定得來啊!」
「你是?」
「不是吧程澤,我這才幾個月沒聯系你,你就假裝不認識我了?不帶你這麼記仇的吧!」
我撓了撓頭。
這聲音倒有點耳熟……
「楊超?」我猜測。
「你小子,喊我名字用疑問句啊?你大爺的!」楊超一頓懟,然後對我說,「明天我來接你。」
「啊……這個……」
我有些為難。
本來規劃好今天離婚,結果林書簡二話不說就走人了,我又不好直接去她公司鬧,丟的是我的臉,隻能推到明天。
但這樣一來的話,就和同學聚會的行程衝突了。
「這次好不容易才湊齊所有人,舒念也來,難得一次,你可別掃興啊。」
我糾結了半天,還是答應了。
「那行吧,明天我一定來。」
11
辦公室裡,林書簡正在整理合同。
助理敲門進來:「林總,齊總說明天想請你吃個飯,順便談談東郊那塊地皮的項目。」
「齊遇?」
「對。」
林書簡頭也沒抬,擺擺手:「知道了。」
助理剛推開辦公室門準備離開,林書簡又叫住助理:「等等。」
助理轉過身,疑惑地看向林書簡。
「還是推了吧。」
「林總?」
「幫我把明天下午的會全推掉,給我訂個餐廳。」林書簡合上合同,「明天是我和程澤的結婚紀念日。」
「那東郊那邊的項目……」
「不急,齊遇隻會選我當合作方。程澤這幾天鬧脾氣的頻率太高了,我想了想,說不定是氣我沒在意結婚紀念日。我跟齊遇的事他估計早就不介意了,隻是借著這個機會來要求我而已。男人都一個樣,給點甜頭就好了。」
「可是林總,以往程先生生氣不是過幾天就自動氣消了嗎?您還需要特意去哄他嗎?」
林書簡嘆了口氣,捏了捏眉頭:「我也不想,但這幾天他太煩了,甚至主動提出要離婚,我沒辦法到他。我不清楚他到底怎麼了,總之還是先陪一陪他吧,等他情緒穩定了再去找齊遇。這幾天已經很忙了,我不想再給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煩。」
「我知道了。」助理低眉順眼,「我馬上去辦。」
助理走到門口推開門又折回問:「林總,需要跟程先生確認時間嗎?」
林書簡想了想,回答:「不用。你直接去定就行了。在結婚紀念日這方面他看得比我還重要。就算他臨時有事,也會推了陪我的。」
「好的,明白。」
12
晚上,林書簡下班回家。
她推開我的房門就對我說:「明天下午你準備準備,我們出去吃飯,餐廳我已經定好了。」
「吃什麼飯?」
「明天不是結婚紀念日嗎?」
「所以呢,跟我有什麼關系嗎?」
林書簡頓時變臉,慍怒道:「程澤,我已經做出讓步了,你不要太過分!」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知道錯了就好。」
「不是,我是說,咱都要離婚了,結婚紀念日不紀念日的,有這麼重要嗎?」
林書簡啞口無聲。
「你說什麼?」
林書簡甚至以為自己忙累了,出現了幻聽,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愛她愛得不能自拔的程澤會說出這樣冷漠的話來。
她知道,從前程澤不是沒鬧過脾氣,但正如助理所說,過幾天便好了,可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軟硬不吃。
林書簡苦惱,憤怒,甚至,生出些不知所措的情緒出來。
「我不想說第二遍。沒什麼事的話,你回你房間吧。」我說。
林書簡咬了咬嘴唇:「程澤,你確定不過紀念日了是嗎?」
「確定。」
「你之前每一次都要過的,你忘了嗎?」
「早忘了。」
我現在是十八歲的程澤,確實不記得,也不算說謊吧?
「我不信。」
我望著林書簡,自己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個黑人問號的表情。
「你愛信不信。」我隨便擺擺手,裹住被子。
林書簡和我僵持不下,好半天,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心裡還憋著一口氣,我也知道結婚紀念日你比我更在乎,我不跟你計較。明晚八點,老地方,我在那裡等你。」
林書簡說完就走了。
我翻了個身:「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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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趕到聚會包廂,和老同學打了個照面就緩緩坐下。
望著一個個陌生的臉龐,我深刻地意識到了「歲月是把S豬刀」這句話的含義。
放眼望去,有變潦草者,有變勢力者,有變虛偽者,隻有舒念倒是和我印象裡的還算對得上。
不過,她臉上的稚嫩已經全然褪去,先前肉嘟嘟的娃娃臉收窄了,多了份成熟與優雅。
「程澤,聽說你忙到住院了,不管怎麼說,還是身體要緊啊。」班長朝我敬了杯酒。
看來,他們還不知道二十五歲的程澤因為感情不順患上抑鬱症的事。
我呵呵兩聲回敬:「哪裡,就是貧血。這不,很快就出院了。」
「怎麼不見書簡呢?」
提到林書簡的名字,舒念夾菜的手一頓。
班長沒注意到舒念的動作,繼續寒暄道:「以前你們剛結婚那會兒,你可勁拉著她給我們介紹認識啊,寶貝得不得了,那叫一個甜蜜哦,羨慕S我家那位了,回家天天跟我嚷著說我不浪漫哈哈哈。」
「啊……呵呵,她最近忙,我也沒煩她,呵呵……」我撓了撓頭。
一想到就來氣。
狗東西,老子以前對她掏心掏肺,她給老子戴綠帽!
呸!黑心玩意!
「來,你剛出院,多吃點雞蛋。」班長把雞蛋羹往我碗裡舀。
舒念淡淡看了一眼,說:「他雞蛋過敏。」
接著,她給我夾了塊肉:「吃這個吧。」
14
場面一度尷尬。
我瞥了舒念一眼。
連林書簡都不知道我對雞蛋過敏,我很好奇,舒念是從哪裡得知的?
舒念回過神來,想解釋幾句,話到嘴邊,又不知道從何開始。
於是,她像卡住的倒帶,定在原地。
還是楊超出來解了圍。
「咱班花真是細心啊,之前我提過程澤對雞蛋過敏的事,沒想到她就記下來了。」
所有人笑著附和。
但很顯然,他們的笑容都變了。
觥籌交錯之餘,我不由又瞥了舒念一眼,此時她正好也瞅過來。
四目相對之後,她心虛避開視線。
她的表情仍舊淡淡的,沒多大起伏,知性沉穩,我卻陡然看見她的耳朵紅了。
15
酒席過半,我收到林書簡的電話。
「在、哪?」
僅僅兩個字,全是警告的意味。
我醉呼呼的,脫口而出:「在喝酒……」
然後掛斷了電話。
「是不是書簡催著回去了?」班長調侃,「你這回沒把書簡帶過來,她準不高興了。」
「不高興就不高興唄,她算個屁!」說罷,我又灌了一杯酒。
班長變了眼神:「你和書簡……」
我喝得酩酊大醉,差點將林書簡亂搞的事全盤託出。
好在舒念眼疾手快,按住我的酒杯:「程澤,你喝多了。」
舒念打斷了我和班長聊的話題,她看了看手表說:「今天要不就到這吧?大家都喝多了,程澤又剛出院,再喝下去傷胃。」
「哦對對對,還是你細心,我們這幾個大老爺們都沒想到這方面去。」班長連連點頭,「那楊超,你給程澤送回去吧?」
「行,那我帶著程澤先——」
「我送程澤吧。」舒念淡淡道,「楊超跟程澤家是反方向,不方便,我正好順路。」
「可是……他一大老爺們,醉得不成樣子,你搞不動吧?」
「不會的。到他家我就喊書簡來幫忙。」
「那行吧。路上慢點。」
16
我就這麼被塞進了舒念的車裡。
我暈暈乎乎靠在副駕駛座上,車上放著舒念喜歡的輕音樂。
她將冷氣調高了幾度,然後用自己的外套搭在我身上:「躺好,別動。」
我望著舒念的臉,不由得疑惑:她什麼時候對我這麼好了?
明明在我穿到二十五歲的程澤的前一段時間,十八歲的我還跟身為同桌的舒念鬧了別扭。
當時是為了什麼吵了一架呢?
我想想……
哦,好像是說,我告訴她,我的理想型是知性大美女。
她問我:「那我這樣的呢?」
「你是娃娃臉,像你這樣的可愛型不符合我的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