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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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道人家,無須知道太多。」


他冷哼一聲,背過身去。


 


我心口泛著隱痛,故作鎮靜道:「賣了就賣了,那你給我一封和離書。」


 


陸林驍扭過頭來,一臉詫異:「你要和離?」


 


「你要同徐晚晚在一起,不和離,你們現在算什麼?」


 


陸林驍眼神中有一絲意外,語氣淡淡道:「給我幾天,我思慮一下。」


 


我咽了咽喉,點點頭。


 


左右不過三四天,我等得起。


 


這一夜,我們成婚以來第一次分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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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又靜謐。


 


6


 


躺在床上,我回想起與陸林驍第一次見面,是在春風樓外。


 


那是穆然第一次私下約我見面。


 


他卻提出退婚。


 


我的小娘與他的母親是手帕交。


 


年少時,便彼此約定若是以後一兒一女便結為親家。


 


後來他母親嫁給了折戟郎,夫君平步青雲,成了將軍夫人。


 


我小娘賣身葬父,做了商賈的小妾。


 


穆夫人非但不嫌棄我的出身,還親自登門訂婚。


 


為此,我父親高看了我幾眼。


 


嫡母三番四次從中作梗,想要把婚事落在她親女兒的頭上。


 


被穆夫人婉拒了。


 


她說:「蘭兒姐姐已故,南意嫁過來,我才好幫她照拂女兒。」


 


盡管如此,她還是沒能拗得過自己的親兒子。


 


春風樓的菜,色香味俱全,我卻無心品嘗。


 


穆然表明自己的意圖,便抽身離去。


 


我坐在二樓包廂的窗邊,往下看。


 


隻見一位書生模樣的男子,糾纏一名婢女。


 


那名婢女我在詩集會上見過,是徐晚晚身邊的明月。


 


她很不耐煩地將書生遞到她手中的卷軸扔掉。


 


「陸公子,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你的畫作小姐不會收的,小姐與穆小將軍情投意合,兩心相悅。你S心吧。」


 


卷軸落在地上,展開,畫卷上是一位身著淡粉色衣裙的女子,站在桃花樹下,面容俏麗,神情嫵媚。


 


女子的眉眼,是徐晚晚。


 


明月從畫卷上踏過,宣紙印上了她的鞋印。


 


書生心疼地撿起畫卷,小心翼翼地拂去上面的灰塵。


 


對它,像對珍寶一般。


 


我不自覺地收緊了手心,這世上,為何男子都偏愛徐晚晚?


 


待我下樓,書生還在收拾畫卷。


 


我停住腳步,問他:「她真有那麼好麼?」


 


書生仰起頭睨了我一眼,又埋頭盯著畫上女子。


 


陽光在他深邃眉眼上投出一團陰影,他嗓音溫和道:「晚晚是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


 


那時,我便該清醒。


 


無論是穆然還是陸林驍,都是我永遠得不到真心。


 


7


 


我起床時,陸林驍已經不在家中。


 


沒有學童來上課。


 


心上人回來了,他連學堂也不開了。


 


我無心理會這些。


 


打開衣櫃,收羅著一些舊物。


 


這個家很快會換女主人。


 


留著隻會平添堵意。


 


我在衣櫃的最下格發現了一些信。


 


收信人是陸林驍。


 


而落款的是徐晚晚,最早的日期已經是兩年前。


 


原來啊。


 


他們兩年前便有聯系。


 


一股寒意襲來,我轉頭看向門口,陸林驍不知何時立在那裡。


 


他盯著我手上的信紙,大步走過來,搶了過去,滿臉厭惡道:「你是來自現代的文明人,為何要幹這種竊人隱私的事?」


 


我心髒一寸寸縮緊,硬生生地將眼眶裡的淚,壓了回去。


 


「原來兩年前你們便互相噓寒問暖。」


 


陸林驍明顯心虛了。


 


「不管你怎麼想,我與晚晚從未行過越界之事,隻是朋友間的問候罷了。」


 


話落,他又擰緊眉頭:「倒是你,無緣無故翻找舊物,所為何事?沈南意,你近日有些反常。」


 


終於啊,終於。


 


他終於意識到我的反常。


 


已經三天了。


 


「難道我連問都不能問麼?」


 


他眉目間的不耐稍有收斂,回避我的問題。


 


「你將這間房收拾一下,遲一點晚晚要搬進來。」


 


「好啊。」


 


如今他做什麼我都不會意外,我攤開手:「那和離書什麼時候給我?」


 


陸林驍面色陰沉道:「該給的時候,我自然會給。」


 


「陸林驍,我最多給你四天。」


 


「行,就四天。」


 


他大步跨了出去。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8


 


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搬到小院的西廂房。


 


房間闲置已久,長期曬不到太陽,推開門的一瞬,迎面撲來一股發霉的味道。


 


這於我來說,不算什麼。


 


更惡劣的環境,我也是住過的。


 


剛與陸林驍成親時,我們住在城外的茅草屋。


 


夏天漏雨,冬天飄雪。


 


那時我並不覺得苦。


 


隻希望夫妻齊心,早日換一座遮風避雨的宅子。


 


後來陸林驍去了學堂當教書先生。


 


我跟著鄰居陳嫂學針線活。


 


接一些零散的生意回來做,日積月累終於攢夠了銀子。


 


第三年,才買下了這座小院,自己開辦了學堂。


 


搬進來的第二天,我想在後院種幾棵月季。


 


陸林驍制止了。


 


我說:「月季花期長,院子裡一年三季都能看見花,不好麼。」


 


陸林驍淡然道:「可是月季帶刺,傷到你,我會心疼。不如就種一棵桃樹,春天開花一樣很漂亮。」


 


我被他說服了。


 


直到那日在他與徐晚晚的信件裡,晃眼瞟到一行字。


 


徐晚晚在信上說:【西北苦寒,遍地黃沙,已不見得任何顏色,甚是想念每年春天,桃花紛飛的日子。】


 


院裡的那棵桃花,原來是為徐晚晚種的。


 


我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蜷縮在湿冷的床上,淚湿了枕頭。


 


清晨,我被女子銀鈴般的笑聲吵醒。


 


我打開門,桃樹上綁著一架秋千。


 


徐晚晚穿著粉色的裙子,坐在秋千上,裙擺和她的長發一起飛舞。


 


「林驍哥,多謝你為我綁了秋千。」


 


陸林驍滿臉寵溺:「不必客氣,近日看你為了你父親的事,心事重重。若是秋千能換你開心,我多綁幾個也無妨。」


 


霎時,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將我的五髒六腑都擰成一團,痛如刀絞。


 


曾經,我也想要一架秋千。


 


做秋千的木材和麻繩我都找好了,堆放在院子裡的角落。


 


直到發霉,陸林驍也未曾動手。


 


他說,若是傷了樹枝,豈不因小失大。


 


現在,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可惜。


 


因為她值得,而我不值得。


 


9


 


約莫是感應到有人在盯著他們。


 


二人回過頭來。


 


徐晚晚從秋千上站起來,尷尬一笑:「南意,打擾了,多謝你,為我騰出東廂房。」


 


我強忍酸意,問她:「睡得習慣麼?」


 


她點點頭:「房間很好,你有心了。」


 


誰都沒再說話,院子裡陷入短暫的寂靜。


 


我直白地注視著徐晚晚。


 


她雙眸明亮又無辜,像一汪灑著星光的潭水。


 


徐晚晚被我盯得有些發怵,她小心翼翼地向陸林驍遞了個眼神。


 


陸林驍上前一步擋住我的視線。


 


「南意,我們都餓了,等你做早膳呢。」


 


我抬眼,第一次拒絕他:「我不想做飯,從今以後我都不做飯了。」


 


「嘭」的一聲,我合上了房門。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知道,陸林驍想來興師問罪。


 


徐晚晚攔住了他。


 


「算了,讓明月做也是一樣。」


 


「怎麼可以,你們是客人。」


 


「沒關系,別生氣,林驍哥。」


 


我緩了口氣,確定他們不在院子裡,便出門買包子。


 


春天的陽光,暖暖地曬在我身上。


 


可街坊四鄰看我的眼神卻十分不對。


 


包子鋪的老板娘春嬸把我拉到一邊,小聲道:「陸家娘子,你家收留囚犯之女,不怕引火上身麼?」


 


「什麼意思?」


 


近日我很少出門,都不知道城裡發生了哪些大事。


 


「徐家接了運送官糧的差事。沒想到那船隻在途中翻了。朝廷派人查證之後,才發現是有人做了手腳。船上的幾千斤官糧早就被換成了劣等大米。


 


「案子足足審理了半個月,現下已經判下來了,徐家滿門抄斬。徐晚晚因為是外嫁女才幸免於難。可聽說她半月前回京,四處走動,想為父母求情。


 


「穆將軍一家都是剛正不阿之人,自己的親家犯了這種事,定是沒有顏面回京求情,徐晚晚不顧阻攔,早就鬧得夫妻離心。我知道她和陸夫子有過一段淵源,你可要提防著點啊。


 


「今天判決的告示都貼出來了,三日後斬首。」


 


10


 


我恍然大悟,原來徐晚晚不回娘家,是無家可回。


 


難怪陸林驍要典賣我的首飾。


 


他定是四處籌錢為徐家疏通。


 


我匆匆跑回家,徐晚晚不在,陸林驍翻箱倒櫃,不知在找什麼。


 


他見到我,焦急地問:「我們這座宅子的房契在哪裡?你可曾見過?」


 


我一步一步走向他,沉聲道:「陸林驍,系統的事是假的對嗎?你對我從未真心過。」


 


陸林驍臉一陣青,一陣白。


 


他攬住我的肩膀,柔聲細語道:「我知道近日忙著晚晚的事,忽略了你。南意,相信我,我心中有你。你先告訴我房契在哪兒?」


 


「這座宅子,一半是你一筆一畫寫出來的,另外一半是我一針一線繡出來的。你當真要賣掉它?」


 


陸林驍面有慍色,捏在我肩上的手,又重了幾分力,我痛得皺起眉頭。


 


他聲音裡,帶著微涼的怒意:「人命關天,你卻隻想著和我分財產?」


 


我懶得和他爭論,反問道:「我給你房契,你能籤和離書麼?」


 


11


 


我將早已寫好的和離書,展在他面前。


 


還剩三天,我等不及了。


 


我把自己鎖在房裡,方才我已給陸林驍下了最後通牒。


 


日落之前,必須給我答復。


 


徐晚晚來敲我房門。


 


外面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她的睫毛上掛著水珠,將落未落。


 


我一時,分不清她是剛剛哭過,還是淋過雨。


 


她怯懦地站在門口,小聲問道:「南意,我能進去麼?」


 


門合上的一瞬,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哽咽道:「南意,我求求你,我已經別無他法了。李大人說,若是能在行刑前,交出兩百兩,他能保我父親不S。」


 


我拂去她捏在我裙邊的手。


 


「你可知道,賄賂官員,一樣是大罪。」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從她雪白的臉上滑落,看上去楚楚可憐。


 


「南意,我別無他法。你將心比心,若換作是你,是不是也一樣?」


 


「我們怎麼可能一樣?」我半眯著眼,心裡不屑地笑了。


 


她有女主光環籠罩,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有人堅定地選擇她。


 


先前是穆然。


 


現在是陸林驍。


 


我好像上輩子欠了她的,啞聲道:「你父親曾是京城第一富商,多少有點家底。」


 


「都被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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