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還好意思說你和秦禮是青梅竹馬？狗屁！全都是狗屁！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沒管住秦禮……如果不是你一遍遍地欺負清清……如果不是你，秦禮和清清就不會有那麼多交集，他們就不會在一起，清清就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
這倒是我從未設想的角度，但現在，我根本沒那麼多時間細想。
因為他手裡的刀子又向我的脖子移動了一點，我苦笑著：「你不是讓我說遺言嗎？看在我這麼久沒……接觸你們的份上，讓我暢所欲言一次吧。」
他的態度松動了一些，還將手往回縮了縮，我想……他果然還是有點良心的，不忍直接動手。
可是，緊接著，我就聽到了他低沉的吼聲：「你錯了！」
我剛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就狠毒地笑了起來，本來就猙獰的臉也變得更加扭曲了：
「不是看在你這幾個月沒找我們的份上，而是看在……你曾經幫過我。
「你不會……真以為你那幾個小跟班能打得過我吧？要不是為了讓清清多關注我一點，你以為我會去挨那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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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我現在的臉色一定非常難看。
「還有，你不會以為秦禮每次都剛好能看到你欺負清清，是一種巧合吧？
「你不會以為這幾個月秦禮的電話都是無緣無故打過來的吧？」
他的臉在我眼前一下子放大，近得可以看清他臉上細小的絨毛。
他身上那股腐朽餿臭的味道鑽進了我的鼻子，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臉上，惹起陣陣戰慄：
「都是我做的！都是我！
「凌昭琪……為什麼？你說為什麼！
「每次揍完都讓宋燦給我送藥，凌昭琪，你還真是可笑！」
我震驚了，瞳孔放大，嘴也微微張開——
這些事我全都不知道，看著呆愣的我，他的表情逐漸由興奮轉向癲狂。
無法壓抑的喜悅不斷衝擊著那迷離的大腦，嘴裡還好心情地哼唱起不知名的小調，看著如此瘋狂的陸流，我真的害怕了。
試探性地一步步後退，直到後背緊緊貼著牆，我才堪堪站住。
他也沒再靠近，而是像盯上獵物的毒蛇一樣，目光牢牢地粘在我的臉上。
17
我把發抖的手藏至身後，輕咳幾聲試圖控制住顫抖的聲音：「陸流，把刀放下吧。」
他譏笑地看著我，仿佛我說出的是什麼天大的笑話。
我努力回想著有關他的小說情節，無一例外，所有美好的部分都有馮清清的身影。
我壓低聲音循循善誘道：「我想，馮清清一定不願看到你現在的樣子。」
「她一次次地擋在你身前，是想讓你少受一點傷害，少看一些這世間的陰暗面！做一個雖然冷漠……但仍心存善意的普通人，而不是……變成一個偏執可怕的瘋子。」
可是這怎麼夠？
怎麼能表達……我……真實的心情？
說著說著，我忍不住開始嘲諷他。
「呵……
「多可笑啊，她被你牽連了那麼多次，一心想保護你，卻從來都不知道……你也會反抗，會拿著刀架在別人脖頸上。」
他突然發瘋般朝我撲了過來，扯住我的衣領，一下子將我壓到牆上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臉也漲成了豬肝色。
「你給我閉嘴！別說了！！你知道什麼？不是這樣的！才不是這樣！！！」
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眼眶在不知不覺間早已湿潤，目光所及之處，惟餘朦朧。
看著這樣的他，我甚至惡毒地想著：【要是在剛穿來的那天把他S掉就好了，就不會有這麼多麻煩了。】
但他剛才……是羞愧了嗎？
我不再多想，忍住疼痛，學著他剛剛的樣子，譏笑了一聲：
「她，也想被保護的，不是嗎？可你……隻不過……是個……隻會躲在她身後的膽——小——鬼！
「你，活該被——拋——棄！」
伴著清風微微揚起，他的意識倏地一下忽然清醒，猛地抬起微微顫抖的手，而後團成團狀，似乎是想對著我來上一拳。
好發泄自己的怨氣和憤怒。
我屏息凝神，乘機把剛剛打開的辣椒粉對準他的臉，揚了上去。
而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18
聽著身後傳來的鞋子與地面的摩擦聲，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加快腳步，快了，就快到街上了。
看著路燈下的熟悉身影，我才感覺到活了過來，顧惜慕顯然也沒想到我讓他等的一會兒，居然是這麼久。
我身體軟軟地就要癱倒在地上。
他疾走幾步，趕忙過來攙住我的胳膊。
微熱的手壓在我的衣袖上，隔著薄薄的衣服布料貼著我的皮膚，我慌亂地開口：
「快報警！快！」
巷子裡傳出咚咚鏘鏘的聲音，陸流舉著刀追了出來。
他的兩隻眼睛都眯著，臉上紅色與白色交錯分布，還有淚水不斷湧出。
眼看著他的身體東倒西歪地就要壓下來，顧惜慕立刻抬起一條腿掃過去，將他推到一家早餐店的門上。
然後趕快衝過去試圖把刀奪下，我急忙拿起他留下的手機撥出電話，盡量讓自己的敘述聽起來清晰。
那邊的兩人已經扭打在一起……
警察很快就來了——
四下是徹底的黑，顧惜慕從角落走出來的時候，光打在他身上，襯得滿眼星子水清清的。
我看到他臉上微微擦破了點皮，嘴角也破了，滲出絲絲血跡，胳膊上多出幾道紅色的傷痕，看起來刺目又猙獰。
我正一臉擔心地繞著他轉圈圈。
這人居然好心情地調侃起來：「得虧我吃飯認真，長得這麼高，要不然還壓不住這小子！」
我眼淚就洶湧地落下來。
陸流也被帶了出來，他先是極力抬起手肘，讓那點細碎的微光停在指尖。
在確認手間觸感的溫涼以後，遲來的亮度很快通過手臂轉移到蒼白的臉上，他的唇邊勾起一抹鋒銳的笑——
「凌昭琪，你贏了！
「可是，你能安心地一輩子這樣活下去嗎？不管怎麼說，你都是——霸——凌——者！」
我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就見他猛地彎腰，再被警察拉起來時，他的腹部已經插上了一把刀，滿眼都是鮮豔的紅。
他一張一合的嘴不停嗫嚅著，我被震懾住了，但還是聽清了他所說的：「我——要——你——永——遠——都——記——得——我——」
我止不住地尖叫。
19
做完筆錄出來已經接近十一點半。
我們兩人的父母早就等在了外邊，我是想和顧惜慕說聲「謝謝」，卻發現他目光呆滯兩眼無神。
像個提線木偶一樣任由他爸媽拉著往回走。
晚上，躺在床上，腦海裡一遍遍回放著陸流最後的樣子，滿腦子都是那句「我要你永遠都記得我」。
還有……顧惜慕呆滯的表情——
20
秦禮又來找我了，帶著一堆「新鮮」的教輔資料，還十分大方地送了我一套包含全科的網課。
又是「對不起」這三個字，我聽得有些煩。
打斷他：「別說了，沒意思。」
忽然，他連著給我鞠了三個躬，像是要把我送走一樣，我沒再開口，他遞給我一封信。
粉色的信封，像極了那個嬌軟的女孩，我輕輕打開，信紙上躺著工工整整的幾行字：
【凌昭琪，雖然我們以前有過一些不愉快，但我原諒你了。也請你，原諒因為我而經歷的那些不愉快。】
我的身體半倚著窗臺，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秦禮一眼，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仍然是那副陽光帥氣的樣子。
我嘆了一口氣。
21
這一切算是真的結束了吧——
想起當時穿書系統提出的兩個要求我就覺得好笑。
【①幫凌昭琪改變命運，做一個好人。②不能傷害主角團。】
現在陸流S了，傷害反噬。
我在現實世界的身體也碎成渣渣了吧。
小說世界也有些崩塌了，再返回學校時，我不再是學習幫扶小組的一員，沒有了同桌，也沒有了朋友。
一切主線外人物的記憶似乎……都清零了。
應該是為原主的回來做準備。
一個普通的上學日，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大片的烏雲壓下。
看著天空愈來愈濃重的墨色，我正要往雨裡衝時，一道輕快的聲音自雨幕中響起：
「昭昭！
「我先去借個傘，你就站那兒不要動，等我回來！」
大地朦朧，整個學校都被籠罩著，但我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站在雨裡那神採飛揚的少年，是好久沒有見到的——顧惜慕。
【為什麼，他沒有忘記我？】
在我愣神的這會兒工夫，顧惜慕已經折返回來，他迅速地抹掉臉上的水珠子，又突然笑出聲來：
「別愣著了，一起回家吧！」
我被他眼裡閃爍著的熠熠星光燙到，匆忙別開臉。
22
後來——
系統告訴我：「顧惜慕沒有忘記你，是因為他被動參與了主線劇情。」
對此，我是有點矛盾的，我把每天都當成最後一天。
時刻準備著下一秒就回到現實世界裡，一邊極力減少和顧惜慕的接觸，一邊卻在心裡卑劣地祈禱著：【再離我近一點吧。】
這個因我而存在的——唯一的變數，果然沒讓我失望。
不管我怎樣對他惡語相加，他還是每天都笑呵呵地來找我。
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也不問我身邊出現的那些奇怪的現象。
那天，他來找我：「昭昭，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帶你來這兒。」
「那天……我也不知道你扔了那個女生一些什麼東西，所以……買了這些女生……可能會喜歡的……零食和文具用品……當然，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
「我隻是……害怕你……一直陷在那段記憶裡，你不想見到她也沒關系，我打聽過了, 她們學校有課後服務。
「等會兒她出來了，我就去……幫你把東西送出去, 然後給她道歉。」
他磕磕絆絆地說完這些，緊張得連看都不敢看我一眼，那漂亮的指節也被他自己捏得微微發白。
我往前探了一下, 左手直接招呼到他的頭上，他愕然，顯然是沒想到我會這樣做。
「不用了，我都還過了。而且她……已經原諒我了。」
他緊蹙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 嘴角高高翹起, 聲音又歡快起來, 興奮地嚷嚷著要把這些東西給我留下。
這傻子——
23
身為小透明的生活就是如此簡單。
腦殘系統來煩我，一道機械的電子音在腦海中響起：【抱歉，你現實世界的身體壞S了。】
果然，沒有最壞, 隻有更壞。
幾道滋滋滋的電流聲過後，它又響起：
【還有, 原主凌昭琪不願回來，又跑了。所以我給你申請了待在這兒的機會, 期限是——一輩子。】
細想了下, 這算壞消息嗎？
好像……也不見得。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 漏到他身上，變成了淡淡的圓圓的光暈。我撐起腦袋, 湊到他跟前輕輕開口：「一起上大學吧，顧惜慕！」
番外【顧惜慕】
其實我一開始是被凌昭琪的笑吸引, 我想不明白，一個女孩子怎麼能笑成那樣？
嘴角翹起，眼睛也彎起來，整個人臉一抬, 馬尾也跟著一甩一甩的，像我爺爺家養的小白貓，傻裡傻氣的。
看著看著我就失了神——居然把她的鞋踩脫了。
她一開口，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我以為……她會是個溫柔的女孩子，很尷尬……但我們的交集因此變多了。
久而久之我也發現, 其實她大多數時候都是不開心的。
所以我搬到爺爺奶奶那兒，想離她近一點。
還變著法子逗她開心。
總繞在她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她的笑容好像變多了一點。
說起來還挺好笑的, 有那麼幾天我以為她喜歡江學霸那一掛的, 還試圖裝得高冷，可憋了沒兩天就不行了, 我還是喜歡逗她。
後來有人說她曾是施暴者，她大大方方地認了。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眼裡心裡全都是她認真的模樣。
看到那樣無助的她，我居然也生出無力感。
明明那麼近，卻又那麼遠。
我該怎麼辦？
想了好久好久, 還是決定和她一起面對。
看著她極力躲著卻又偷偷看我的樣子, 真的好氣又好笑。
雖然她好像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不過，誰還沒個秘密呢？
她也一定不知道，總叫自己路人甲的那個昭昭, 在我心裡——早就拿到了女主劇本。
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第 99 天，我在她新買的手賬本裡添了一句話——
兩情若是久長時，就像昭昭和慕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