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時我想,不管S不S,我都要離開了。


 


林祁來找我,說哥哥都落榜,他也未必考得上,不如跟我一起離開。


 


可下山之後才發現林家和書院都被S了個幹淨,連兩個小孩都沒放過。


 


S手還在附近,我們隻能立刻逃回山上。


自此開始流浪。


 


可林祁從未虧待過我,隻要討得一點吃的,他全都留給我了。


 


天寒地凍,他就將我攏在角落裡為我擋著風雨讓我安心入睡。


 


夏天蚊蟲叮咬,他整夜不睡替我驅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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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到了在最難的時候也竭盡全力好好護著我了。


 


那三年裡,他真的將我護得很好。


 


比之在林家,宛如脫胎換骨。


 


否則,即便歌唱得再婉轉動聽,也不會有讓辰王心動的顏色。


 


其實,章涵提出要買我時,最讓他心動的不是那五百金。


 


而是章涵說的那句:「去我府上做歌姬,風吹不著雨淋不著,日子過得不比千金小姐差,說不定還會有千金小姐也比不上的前程。」


 


就在前一日,我們暫時安身的破廟被風吹塌了。


 


我們倆喝了一整夜的西北風。


 


所以,他答應得很痛快。


 


人在身無分文的時候,真的會異常清醒。


 


世道艱難,他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我過上像樣的日子,情願放我離開。


 


其實,我也一樣。


 


我寧願將自己換成五百金,讓他有本錢另謀出路,也不要兩個人綁在一起,雙雙枉S。


 


他從不是賣老婆發家致富。


 


他隻是想為自己心愛的妻子,謀個好前程。


 


20


 


林祁告訴我蕭氏準備提拔他入朝為官時。


 


我立刻猜到他們的用意。


 


但我願意用所謂的聲譽,去換李瑾玄有機會設局除掉居功自傲的蕭氏一族。


 


成就他不受任何人限制的宏圖霸業。


 


所以,李瑾玄被迫允許林祁入朝為官是順勢而為。


 


我懷孕也是假的,隻為刺激他們盡快暴露野心。


 


從他們動了歪心思開始,我和李瑾玄便著手為他們編織牢籠。


 


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肅清朝野。


 


春桃簡直難以置信。


 


一邊抱怨我瞞她瞞得好苦,一邊求我細說其中秘密。


 


秘密,秘密就是從未有過秘密。


 


我在跟李瑾玄的第一夜就無比坦誠地將那些前塵往事都告訴他了。


 


包括我本是許給林家大哥的童養媳,最後卻不得不跟著林祁亡命天涯。


 


我和林祁立過婚書,卻從未做過夫妻。


 


因為居無定所,因為尚且年幼。


 


因為他想等到有一個像樣的家時再風風光光與我成婚。


 


坦誠的好處就是,不管別人如何拿過去大做文章,都無法撼動李瑾玄對我的信任。


 


反倒激起他的保護欲和逆反心。


 


他在聽說蕭氏打算舉薦林祁入朝為官時,甚至一拍大腿,驚呼:「我怎麼沒想到!」


 


林祁入朝為官,是友非敵。


 


前朝將多一個人替柳妃說話,支持皇帝立柳妃為後。


 


至於那些流言蜚語,當事人不在意就無人在意。


 


在意也是瞎在意,沒人搭理。


 


這年六月,我終於穩坐皇後之位。


 


這一次,從頭到尾再無一人敢說三道四。


 


但凡有個不懂事,想要冒頭的。


 


李瑾玄一個眼神,章涵和林祁連夜也要趕到他家去勸他好好做官,莫管皇帝家事。


 


畢竟,不論是過去協理六宮還是如今執掌鳳印。


 


我處事一向進退有據,從未有過閃失。


 


慢慢地,也就沒人再過問了。


 


我和李瑾玄很是過了幾年舒心日子。


 


前朝後宮,政清人和。


 


縱然年歲漸長,早已不似從前那般夜夜痴纏。


 


但攏在一個被窩裡,談天說地,嬉笑怒罵也很快樂。


 


我們都默契地不去提我始終不曾有孕的事。


 


我不提我在入太子府後便開始服用避子藥。


 


他亦絕口不提他知道我一直服用此藥。


 


因為我們已經有李砚了。


 


他是個很好的孩子,亦是蕭玉如拼命生下,託付我好好護著的孩子。


 


我不想再生一個來考驗自己的良知。


 


那對所有人都很殘忍。


 


李瑾玄也不願看到自己老了之後,兒子們繼續自相殘S。


 


現在這樣就很好。


 


就在我以為會一直這樣好下去的時候。


 


李瑾玄出巡途中,意外落水,竟然觸動了多年前留下的舊傷。


 


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精力也越發不濟。


 


慢慢地,竟連御筆也握不住了。


 


我看得心驚,他卻苦笑:「你來吧,早知你垂涎已久了。」


 


可是,垂涎歸垂涎。


 


我從未想過從他手上奪過那支筆啊。


 


他將筆塞進我手裡,尋了個略微舒服些的姿勢靠下,看著我批。


 


看著看著,忽然笑了:「當年滿京城都笑我被一個鄉下來的歌姬迷了心智。


 


「誰又能想到,往後經年,便是這鄉下來的歌姬。


 


「執御筆,定江山。」


 


我蘸墨的手一頓,赫然回頭。


 


卻見他唇角不知何時,竟溢出鮮血。


 


「三郎!」我丟了朱筆,慌忙撲向他。


 


內監已經召來太醫。


 


可李瑾玄吃了藥卻遲遲不肯安睡。


 


一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我,招手讓我坐到他身邊。


 


可他這會兒像極了蕭玉如當年向我交代後事時的樣子。


 


我不肯過去,隻叫他乖乖睡一覺,醒了再說。


 


剛轉過身,又怕真走了,便再也見不到他了。


 


隻能回頭,十二萬分小心地倚靠在他枕邊,哄他入睡。


 


他卻偏睜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看。


 


看著看著,又笑了起來:「我的音音,真好看啊。


 


「可惜,我不能再護著你了。」


 


我用指尖輕輕按住他的唇瓣,不讓他瞎說。


 


他轉頭將臉埋進我心口。


 


半晌,忽然悶聲問道:「看在我快S了的份上,跟我說句實話吧。


 


「你可曾,真心愛過我?」


 


我心一揪,停下輕捻他發梢的手,不知如何作答。


 


剛開始, 我自然是不愛他的。


 


我隻想抱緊他和蕭玉如這兩棵大樹,為自己謀一個好前程。


 


再不濟也要從他身上多摳些錢財, 以備跑路。


 


我以為自己演得天衣無縫。


 


可蕭玉如能看出我的三心二意, 李瑾玄又怎麼會看不出?


 


他早知我的小心思, 卻縱容依舊。


 


我的心又不是石頭, 豈會不為他轉動。


 


我早早就很愛他了。


 


我隻是,不敢愛太多,愛太滿。


 


害怕有愧於林祁,更害怕被拋棄時, 難以回轉。


 


卻還是在不知不覺間, 愛到滿溢。


 


是在他為了我,一次次翻牆頭,一次次冒天下之大不韪與群臣爭辯的時候吧。


 


抑或是, 容忍林祁入朝為官, 隻為讓我在前朝有人的時候。


 


誰說得清呢。


 


愛就愛了,同樣一條道走到黑。


 


可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他傾訴我的愛意。


 


隻能輕唱,他最愛的那曲小調:


 


「一根紫竹直苗苗, 送與吾郎做管簫。


 


「簫兒對著口, 口兒對著簫。


 


「簫中吹出鮮花調。


 


「問郎君呀, 這管簫兒好不好。


 


「問郎君呀,這管簫兒好不好。」


 


……


 


「願我如星君如月, 夜夜流光相皎潔。


 


「那我便化作星星, 在天上看著你, 對你眨眼睛。」


 


李瑾玄S在我的懷裡,這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句話。


 


21


 


可他卻給林祁留下了一道詔書。


 


【太子年幼,皇後監國。】


 


原本這是歷朝歷代的舊例, 可李氏的宗族遺老不同意。


 


那幾個兄長奪位時尚且年幼, 如今個個長成的皇叔不同意。


 


他們每日在朝堂上爭吵不休, 下了朝堂則各自密謀。


 


分明個個心懷鬼胎,打著的卻是母壯子幼, 留之不祥的旗號。


 


他們竟想S了我。


 


這一次, 再無李瑾玄擋在前面。


 


我是真的要自己給自己當主心骨了。


 


好難啊, 真的好難。


 


原來李瑾玄曾經為了立我為後, 走得這麼艱難。


 


可我, 已無路可退。


 


我若退, 下一步該退的便是李砚了。


 


宗族遺老不同意,一個接一個撞柱S諫,我便為他們準備好棺材,輪流抬出去。


 


兩位皇叔鬧得兇, 我便設計讓他們內讧。


 


讓他們自己打到頭破血流,無力他顧。


 


章涵官做得夠大, 不願意蹚渾水。


 


林祁願意的。


 


他的確如李瑾玄預想的那樣,成為我在前朝最好用的一把刀。


 


替我披荊斬棘,掃清前路。


 


眼看時機差不多了,一直稱病的章涵章大人出來當和事佬了。


 


李砚順利繼位。


 


我以皇太後的身份臨朝稱制, 代為監國。


 


而我頒發的第一道旨意, 便是封林祁為宰輔,加封衛國公。


 


許他食邑萬戶,永葆榮華。


 


皇帝, 的確還太年幼。


 


且讓我先過把癮。


 


至於未來,尚有無限可能。


 


唯獨我和林祁。


 


是君,是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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