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後陶麓晚被父母灰溜溜接回家去,自學待考。


 


學校總算清淨了些,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會在任何地方偶遇翟星,有些晦氣。


 


遊翀偶爾會來找我吃午飯,說他去我家裡拜訪過了,叔叔阿姨雖然悲痛,但是很堅強,隻是最近對翟星愛答不理,顯然對他那次在酒吧的事頗有微詞。陶麓晚也去找過翟星,但每次連大門都沒讓她踏進過。


 


遊翀問我準備什麼時候回家,我隻是搖搖頭。


 


還不是時候。


 


一模安螢書的成績成功挺進年級前五。當天晚自習結束後,我獨自走在寂靜的街道,突然背後車燈大亮,風馳電掣的車隨著刺耳剎車聲停在身邊,四五臺面包車裡走下了一群人。


 


“熊哥,那天在北極,就是她報的警。”


 


陶麓晚披散著長發,暴露的小短褲是一副社會打扮。她豔紅的唇得意勾起:“請吧,安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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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覺得,那些事樁樁件件,我會輕輕放下吧?”


 


當然不會。我揣在兜裡的手在手機屏幕上摁了個快捷鍵,坦然跟著這群混混上了車。


 


陶麓晚,就等著你自尋S路呢。


 


城郊外廢棄的越野公園裡點著昏暗的小燈,飛揚的塵土四處亂竄,環境骯髒惡劣。


 


周遭停著幾輛摩託車,十來個人圍在這裡,像是在等著看好戲。


 


翟星也在,神情頗有些不耐煩。大少爺之前為了朱砂痣屈尊纡貴出入各種低劣場所,那時是心甘情願,現在就不一樣了。


 


“星哥~” 陶麓晚咬咬嘴唇,勉強綻開她獨有的妖豔笑容,身體整個貼過去,“你不是對這個安螢書感興趣嗎?今天沒白來吧!”


 


聽到我的名字,翟星下意識猛地推開她,目光一通亂掃,果然在群混混中間看到了我。


 


他別別扭扭移開視線,掩飾道:“你不要亂說。”


 


“晚晚,你這個行為是綁架,違法的。還是讓她走吧。”


 


被推開後陶麓晚神情更加陰冷,就算心裡萬分別扭,但還是舍不下榮華富貴。陶麓晚咬牙堅持貼在他身邊:“她是個孤兒,沒人會來找她的。而且我隻是帶她出來玩一會兒,怎麼叫綁架呢?”


 


果然,聽到孤兒二字的翟星驟然拉下臉來,面色不悅。


 


9


 


“用暴力脅迫的方式,侵犯人身自由,就叫綁架。”我冷淡說道,剛才翟星毫不掩飾的感興趣讓我一陣反胃。


 


混混們簇著我來到那兩輛摩託車面前,陶麓晚瀟灑跨上一輛:“安螢書,來比個賽吧。”


 


“這個場地兩千米,十三個坡道。隻要你贏了我,我就讓你毫發無傷地離開。”


 


安螢書的身世誰不知道?鄉下來的孤兒,每天能吃飽穿暖就是萬幸,看見這種越野車道不得嚇得雙腿發軟,跪下來討饒嗎。


 


到時候翟星看到她陶麓晚颯爽騎車的樣子,一定會重新對她燃起興趣。


 


可惜了,我不是安螢書。


 


我是羽鐸的翟林下。我在翟星面前套上小綿羊的皮,實際上陶麓晚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


 


我在翟星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利落跨上車,拿起頭盔戴好,率先啟動車鎖。


 


“來。”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揚起一片塵土飛揚,前方的路幾近全黑,這種感覺對我來說是熟悉至極。


 


隻有漆黑的夜晚翟林下才得以喘息,騎車逃離自己為自己縫織的皮囊。我悶在頭盔下暢快地笑出聲,在最後一次壓彎後踩到五檔。


 


反光鏡中陶麓晚還在彎前。入彎道前不適合做無謂的加速,否則車身會處於不安定的狀況,容易轉倒。但終點將近落後太多,顯然她已經急了。


 


刺耳的摩擦撞擊聲透過頭盔鑽進我的耳朵裡,我闖過終點,慢慢減速停下。


 


酒吧的混混們罵著髒話闖入賽道,我摘下頭盔隨手扔在地上,甩了甩浸湿的長發。


 


“你贏了,但他們不會遵守約定放你走的。”


 


隻有翟星獨自站在終點線外。他遠遠看著眾人推開機車救出陶麓晚,就像看著一個與自己無關的陌生人。


 


“但我可以帶你走,你考慮一下。”


 


這又是一個我沒見過的翟星。每當我以為他已經夠讓我惡心了,他都能繼續突破我的底線。


 


機車被我砰一聲扔在地上,我冷笑著走過去,看著那雙我喜歡過的眼睛。


 


“翟星,你不會真的覺得,自己足夠有魅力,所有女孩都活該喜歡你吧?”


 


“事實上我有。” 翟星額間的青筋抽動一下,他從沒見過安螢書這樣矛盾又獨特的存在,他覺得自己該耐心一點,“這兩輛車是我給她買的,如果你也喜歡的話,我可以給你買更好的。”


 


哦,怪不得前段時間,翟星向我要錢呢。


 


太搞笑了,我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在拿錢砸我?”


 


“你很需要錢,而我是羽鐸集團翟家的人,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太知道了。我抽抽唇角,強忍著反胃感示意他繼續。


 


我的冷淡反應顯然不在他的意料之內。翟星猶豫一下,決定拿出更大的底牌:“我本來有個妹妹會跟我平分羽鐸產業,但你應該也聽說了,她去世了。所以以後我會是翟家的唯一繼承人。”


 


人在極度無語的時候會笑出來。這一刻,我從未如此清晰的認識到,以前喜歡著翟星的自己是個多麼愚蠢的戀愛腦。


 


身上的所有細胞都在催促著我遠離這個卑劣的小醜,我喘了口氣,僅存的一絲理智讓我克制住自己的雙腳。


 


我盡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流露出風輕雲淡的好奇:“你妹妹S了,你好像並不怎麼難過。”


 


“人S不能復生,”翟星輕描淡寫道,“再說,你倆應該合不來。”


 


“叮鈴~”


 


清脆的鬧鍾聲打斷我和翟星荒唐的對話。我倆同時轉身,黑暗裡傳來窸窣衣料的摩擦聲。


 


遊翀的臉被手機屏照亮,他揮揮手,邊走過來邊說:“不好意思啊,我以為你大言不慚的垃圾話五分鍾能說完。”


 


“遊翀?”翟星厭惡的表情不加掩飾。看他過來站在我身後,翟星露出嘲諷愚弄的笑,“還說我呢遊翀,你是不是以為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啊? ”


 


“你不是喜歡翟林下嗎?怎麼,她S了,你也這麼快就移情別戀?”


 


“遊翀,你是不是就喜歡搶我的東西啊?”


 


我慢騰騰扭過頭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黑暗中遊翀顫動的瞳孔裡倒映著我如今陌生的臉,他抿住唇,強迫自己不再關注我的反應。


 


10


 


“翟星,你今天令人作嘔的話說的太多了。”遊翀衝翟星晃了晃手機,屏幕裡赫然是和“林姨”的通話界面,“走吧,翟叔林姨在公園外等你。”


 


翟星本來嘲弄的眼底迅速泛起驚慌失措,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連手指都控制不住顫抖。


 


完了,完了!怎麼辦?怎麼......


 


周遭空氣變得黏稠起來,他鏡花水月的繼承人夢被遊翀一通電話輕易擊碎。翟星的臉逐漸扭曲,踉跄著撲向遊翀去搶奪他的手機。


 


“給我!給我!!”


 


遊翀身子一躲,輕而易舉把失魂落魄的翟星絆倒在地。


 


“已經沒機會了,翟星,”遊翀見他如此猶嫌不足,降尊纡貴彎下腰來輕聲道,“你的真心話,翟叔林姨都聽到了哦。  ”


 


說話間,涕泗橫流的陶麓晚也被眾人小心翼翼地搬過來,見到遊翀正要兇神惡煞地呵斥,突然公園外傳來愈來愈近的警笛聲。


 


“唔,綁架犯們也一起走吧。”


 


我坐在警車裡休息。遠遠的,翟先生正與警察交涉,看得出來他和母親都是一樣的憤怒與無奈。


 


翟星對我說的那番話一字不漏的被父母聽到,我相信不久後就會傳來羽鐸集團公子被解除領養關系的消息。


 


而陶麓晚則先被送到醫院救治,遊家的律師已經在等著她了。


 


重生以來一直提著的心慢慢松懈,我呼出一口氣,感覺到了些許疲倦。


 


“你要睡一會兒嗎?”遊翀安慰過林女士後就上車坐在了我身邊,一起等著去做筆錄。我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或許在我還是翟林下時,他的目光就是這樣追隨著我。隻是我被傻逼蒙蔽了雙眼,一直沒察覺到罷了。


 


我嘆了口氣,決定趁著這會兒跟他談談心:“遊翀,你是知道的,以前的我活的像個傻子。”


 


“也許你喜歡的,是那個翟林下。”


 


一層薄薄的玻璃將我和他與外界隔絕出來。寂靜狹小的環境中,身邊人細小的動靜都會被無限放大。遊翀突然抓住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前。


 


年輕熱烈的心髒在胸膛裡劇烈跳動著,隨之震動的還有他悶悶的笑。


 


“姐姐,也許你不知道。”


 


“在我面前,你從來不會裝成自己不喜歡的模樣。”


 


警車開走前,我下意識回頭看向有些蒼老父母,猝不及防跟站在昏暗路燈下的林女士對視。


 


她好像已經注視了我許久,目光追隨著警車,有些凌亂長發飄在晚春的風中。


 


我忍不住鼻子一酸。短短幾個月物是人非,我知道,翟星背叛帶給他們的痛,不亞於失去我的痛。


 


“去看看他們吧。”遊翀突然說道,手指悄悄挨在我的手邊,“林姨他們很想你。”


 


“林姐該對他們有信心的,就像我能一眼認出姐姐一樣。”


 


翟星和陶麓晚退學的消息在B中不脛而走,充當了高三學生高考壓力下新的解悶八卦。


 


聽說陶麓晚的傷無大礙,就是精神有些失常。她在醫院裡經常絮絮叨叨著翟林下和安螢書的名字,就好像是這兩個人毀了她一生的榮華富貴。翟先生在女瘋子混亂的話語中勉強拼湊出來,我突然決定出國繼而S亡與她和翟星的奸情脫不了關系。


 


由於綁架事件發生在陶麓晚成年後,在遊翟兩家律師雷厲風行的手段下,等待她的將是少管所的收容教育。


 


幾年我不清楚,但以翟先生睚眦必報的性格,一定會讓她在裡面好好改造。


 


那晚林女士果然發現了什麼,再加上我是在陶麓晚口中與翟林下名字一起出現的受害者,老兩口都急著見我一面。


 


放學後遊翀倚在高三二班門口等我,高挑的男孩露出痞帥笑容,引得走廊內外花痴捂著嘴議論紛紛。我收拾好書包,跟著他坐進了回家的車。


 


春風蓄著花香吹進車子裡,我微微眯眼,車窗上映著遊翀的側臉。


 


小朋友又在偷偷盯著我,目光柔軟專注,好像滿心滿眼都是我。


 


我垂下眼眸釋然一笑。這世上總會有一個人,他的白月光和朱砂痣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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