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麼多嫁妝,說花就花了?我看分明是你不想給。”


 


4


 


柳月華指使帶來的幾個婆子到處翻看,東西都被翻的亂七八糟。


 


我有心想攔,卻攔不住。


 


絳雪見事情不對,拔腿就往外跑。


 


不一會兒,陸意遠沉著臉進來。


 


“鬧哄哄的,像什麼樣子?”


 


一看見他,柳月華立馬變了副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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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柔柔弱弱的貼在陸意遠身上,嬌聲嗔怪:“當年我爹娘準備的那些嫁妝,可有不少東西是我娘給我的添妝,都便宜了二妹妹。”


 


“我如今不過想看看,妹妹竟然不肯,非說都花完了。”


 


“總不會是二妹妹想私吞我的嫁妝吧?”


 


陸意遠向來不管家,聞言隻當我故意不給。


 


皺著眉訓斥我:“那嫁妝本是嶽父嶽母為華兒準備的,你非得眼皮子淺,去貪她的嗎?”


 


“她的夫君你要搶,嫁妝你也要搶……”


 


話還沒說完,我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和離吧。”我仿佛卸了渾身的力氣,像個局外人一般聽見自己冷漠開口:“她的男人,我嫌髒。”


 


陸意遠愣了半晌,突然伸手來抓我。


 


“柳月英,你發什麼瘋?”


 


我後退兩步,沒想到柳月華衝上來想幫陸意遠按住我。


 


拉扯間,我絆了一跤。


 


腰上的玉佩摔在地上,碎了個徹底。


 


那是我和陸意遠婚後一年,彼此確定心意後,陸意遠送給我的。


 


定情信物。


 


他一路跪上聖恩寺,請佛祖開過光,保佑我們長長久久,恩愛不離。


 


如今玉已碎,破鏡難再圓。


 


“和離吧。”


 


我再次對陸意遠說。


 


“就當是好心放過我。”


 


陸意遠沉默片刻,然後發了瘋般來拽我的手。


 


“英娘,你別說氣話。”


 


“離了我,哪裡還有人肯娶你?”


 


“你之前不是說想開個胭脂鋪子嗎?正好今日休沐,我陪你去買鋪子……”


 


陸意遠入朝堂不過三年,前兩年一直是七品翰林院編修,前些日子才靠著義父的幫助得了個從五品的侍講學士。


 


靠著那點兒月奉,不過勉強糊口。


 


我便想盤個鋪子,做些生意,家裡也能多些進項。


 


可陸意遠一直不同意,他覺得商人滿身銅臭味,平白汙了他家清名。


 


如今他要給,我卻不想要了。


 


可我不要,柳月華卻想要的緊。


 


她急忙往我和陸意遠中間擠,張口想問鋪子的事。


 


我沒防備,被她猛然一撞,跌坐在地上。


 


額頭磕到桌角,霎時見了血。


 


一時間疼痛難忍,我沒忍住抽氣,卻又聽見柳月華的痛呼。


 


“妹妹,我方才隻是不小心撞到你,你非得锱铢必較,故意絆我一下嗎?”


 


明明是她自己摔的,卻要賴在我頭上。


 


不過是腳踝上青了一點,指甲蓋大小,再不趕快喊大夫恐怕就要痊愈了。


 


偏偏陸意遠就吃這一套,他擔憂的神色一滯,慢慢凝成了失望和憤怒。


 


“柳月英,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華兒是你親姐姐,你為何總是針對她?”


 


為何?


 


額上還在流血,我隻覺得腦袋針扎一般,細細密密的疼。


 


“當然是因為你這個大傻逼不做人,吃著碗裡的想著鍋裡的。”


 


“娶了這個又放不下那個。”


 


“我看你是豬鼻子插大蒜——裝象,在這演什麼左右為難的受害者。”


 


“真叫人惡心。”


 


陸意遠從沒見過我這幅樣子,他嘴唇翕動幾下。


 


半晌才吐出一句:“不可理喻!”


 


他抱著柳月華走了。


 


我全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幹一般,隻癱靠在桌旁。


 


還是絳雪見著了,急忙將我抱起放在床上。


 


又著急忙慌地找大夫來給我包扎。


 


我仿佛早已痛到麻木,慢慢的,就隻剩憤怒和惡心。


 


要走。


 


一定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陸意遠還是不肯寫和離書。


 


反而如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對我噓寒問暖起來。


 


一下朝就直奔我院中:“英娘,這幾日天冷,可有多添些衣裳?”


 


5


 


我不叫絳雪開門,隻推脫睡了,請他別處去。


 


他不肯走,固執地站在門口。


 


“總得瞧瞧你,我才安心。”


 


我隻當沒聽到。


 


一連幾日,他都特意來吃閉門羹。


 


眼下吃不進了,就又發起瘋來。


 


不停踢踹著門:“柳月英,我從前總是心疼你,縱著你,倒是慣得你不識天高地厚。”


 


“這裡是我的陸府,你是我的人。”


 


“我認你是妻你便是妻,我若不認,你便是隻豬,是條狗,我要賣就能賣,要打就能打,你憑什麼將我拒之門外?”


 


發泄完,陸意遠叫了幾個家丁來,要將我的門砸開。


 


我縮在角落裡,手緊緊攥著簪子,瑟瑟發抖。


 


原來不是陸意遠變了。


 


他一直都是這樣的。


 


隻不過從前我是鄰家妹妹,他便拿我當個人看。


 


如今我已然嫁他,是他的所屬物了。


 


怎麼揉圓搓扁,自然全憑他說得算。


 


砸了好一會兒,家丁們突然收了手。


 


門外傳來柳月華身邊侍女的聲音:“爺,我們姑娘身體不舒服,想請您過去瞧瞧。”


 


陸意遠沉默片刻,遣了家丁後,抬腳跟著侍女離開。


 


我隻覺得臉上冰涼一片,抬手摸時,才發覺淚浸了滿臉。


 


不是心痛,而是委屈和憤怒。


 


是對這個不公的世道,做的一點毫無用處的反抗。


 


此後幾天,陸意遠沒再找我。


 


聽說柳月華病著,他情深一片,自然日日都要去看。


 


可等陸意遠上朝後,傳聞裡病的嚴重的柳月華,卻突然出現在我房間。


 


“你恐怕不知道,這幾年,陸意遠一直在給我寫信。”


 


她將一沓信紙扔給我,臉上卻並沒有往常的那種自得和奚落。


 


“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我將信紙一封封展開,看得仔細。


 


每一封都訴說著陸意遠的愛和思念。


 


【卿卿吾愛,展信佳:


 


昨日雪厚,壓斷院中一隻桃花,不由想起幼時,你最愛折雪後桃花,洗淨後撒入水中,說要做桃花釀……】


 


【日夜思卿不得見,猶向夢中尋倩音。】


 


【七夕又至,念卿,心中苦悶,遂多飲幾杯。醉意昏沉時,月英忽至,燈下一見,恍若卿至,不免荒唐孟浪。翌日起身時,才覺不對,後悔已遲……】


 


……


 


我記得那日。


 


那是我和陸意遠成婚一年後,他裝醉,趁我低頭攙扶時,猛然抬頭親在我的嘴角。


 


眼睛亮晶晶的,說:“英娘,我心悅你。”


 


我羞紅著臉。


 


後面一切都順理成章,他食髓知味,要了又要。


 


轉頭卻說【恍若卿至】、【後悔已遲】。


 


我冷靜地問柳月華:“你把這些給我看,是想我怎麼做?”


 


她神色認真:“自然是要你幫我。”


 


柳月華流產了。


 


我親眼看著她一下又一下地把肚子往桌上撞,不知撞了多少下,直到裙下暈出一大塊血跡。


 


光看著,我都覺得疼。


 


五髒六腑都仿佛要錯位一般。


 


濃烈的血氣,燻得我幾欲作嘔。


 


侍女哭著去找陸意遠,他來時眼中猩紅一片。


 


“阿……阿遠哥哥,別怪妹妹……”


 


“她不是故意的……”


 


“隻可惜我們的孩兒,他還那麼小……”


 


“還沒親眼見過父母……”


 


柳月華跌在地上,起不了身。


 


一定很痛吧。


 


所以她才哭的那麼慘。


 


慘的仿佛她真的為這個孩子心痛惋惜。


 


陸意遠一巴掌扇在我臉上,把我打的歪在一邊。


 


他喘著粗氣,手上青筋隆起,像是一頭被激怒的公牛。


 


“柳月英,你個賤婦!”


 


“成婚多年無所出,我可曾怪你?”


 


“如今華兒好不容易有孕,你還要害她,害我的孩兒……”


 


說完,他又對著我猛踹幾腳出氣。


 


我被踢的吐出血來。


 


見他還要打,柳月華勉力伸手攥住他的衣角。


 


“阿遠哥哥……救救我,救救我們的孩子……”


 


陸意遠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心上人還倒在血泊之中。


 


他抱起柳月華往外走,口裡不住地喊:“府醫!府醫呢?”


 


“救不了華兒,本官讓你們全去給她陪葬!”


 


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又吐出一口血來。


 


絳雪見我這樣,嚇得不輕。


 


哭著跑出去給我找大夫。


 


可府裡的大夫都被陸意遠喊去盈月軒了。


 


沒有主母給的對牌,她出不了府,隻能又哭著回來。


 


“都是奴婢沒用……”


 


我搖搖頭,哆嗦著從袖子裡掏出對牌。


 


“帶我去丞相府。”


 


6


 


好歹當了幾年陸夫人,殷家的人對我還有些印象。


 


急忙進去通秉。


 


沒一會兒,門開了。


 


我被幾個侍女攙著進了後院客房,幾個大夫立馬圍上來替我懸脈,查看傷勢。


 


為了避嫌,殷承安站在門外沒有進來。


 


他聲音低沉,仿佛壓抑著怒氣:“這是怎麼一回事?”


 


“到底誰敢傷你至此?”


 


若無人問我,自然可以咬著牙硬撐,不留一滴淚。


 


可偏偏他一問,淚珠便斷了線般往外蹦。


 


我哭了許久,哭的說不出一個整句。


 


殷承安也不催,隻是叫侍女絞了帕子給我擦臉。


 


一直等我哭過勁了,才把這些天所受的委屈,添油加醋說給他聽。


 


“還請義父替我做主。”


 


屋內一片寂靜,我的心沉了又沉。


 


找殷承安,實在是我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陸意遠不肯同我和離,柳家……向來是不在乎女兒的。


 


我和柳月華若過得不好,不能給家裡添幾分助力,在他們眼中,就不如去S了。


 


隻要一日不和離,陸意遠便始終是我的夫主。


 


我沒有路引逃不出去,就算僥幸逃了,也自然有人願意幫他把我捉回來。


 


他能輕易主宰我的身體,甚至生命。


 


所以我隻能賭,賭殷承安一分憐惜。


 


柳月華也隻能賭,賭自己命大S不了。


 


好在,我和柳月華都賭贏了。


 


殷承安問我願不願和離,我點頭以後,他就派人去了陸府。


 


沒過多久,派去的人就帶回來陸意遠親手寫的和離書。


 


在我和柳月華眼中難於天塹的事,殷承安隻用動動嘴巴就能做到。


 


為了替陸家補償我,殷承安決定收我為義女。


 


絳雪跟我一同留在殷府,管家又撥了幾個侍女給我。


 


殷承安無父無母,無妻無子。


 


他發了話,府裡的人便都拿我當正經的殷大小姐一般尊敬,日子過的比在陸家和柳家的時候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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