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將我徹底劈了個徹底。
我雖出身青樓,可柳媽媽也知,我隻服侍過沈識淮一人,孩子自是他的。
當晚沈識淮再度來到此地之時,
柳媽媽搶先告訴了他。
我在一側悄悄看,可他的臉上卻並未有一絲喜悅,反而是一抹我從未見過的神情。
他抬步朝我走來。
我連忙回到榻上,裝作無事發生。
打開房門,他看到了床榻上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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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娘,隨我離開此處吧。」
我心下一驚,他竟要為我贖身?
可這明明是我一直期盼的事情,為何我卻並未有想象中的喜悅?
大抵是他的臉上並無多餘喜色吧。
我除卻他的名字,對他知之甚少。
我怕我問得越多,越惹他厭煩,為我贖身便永無盼頭。
可如今,偏生我卻心底有一絲慌亂。
我抬眸望向他的眼睛。
「你可是因我懷了孩子才迫不得已為我贖身的?」
「若是這般,我可以墮掉孩兒的。」
「不令你添堵。」
沈識淮握住我的手,臉上盈起一抹緊張,「不打掉!這可是我們的孩兒,為我生下來?」
「嗯?」
青樓女子懷有恩客的孩子,那可是在眠花樓裡從未有過先例。
更遑論生下來。
隻因都會服下一劑湯藥以此絕了子嗣。
可我卻沒飲下,聽柳媽媽說,是沈識淮特意囑咐過的。
我卻不知為何,可現如今,事情既已發生,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沈識淮給了柳媽媽黃金千兩,想要將我贖身。
柳媽媽原本是不同意的。
她想留著我為她賺取更多銀兩。
可如今我懷了身子,這無異於斷送了她的打算。
即便我墮掉孩子抑或生下孩子。
女子的腹部多多少少會留下痕跡。
這會壞了她的如意算盤。
是而千兩黃金,對於目前的境況來說。
是她收到最好的挽救辦法了。
我任由沈識淮為我銷去賤籍,將我安置在小院中。
樓裡的姑娘來為我送行。
明珠緊緊拉著我的手,「別再回這裡了。」
「既出去了這裡,便別再回來讓我們看到心煩!」
「快走吧!帶好你的東西!」
我淚眼早已朦朧。
我一直知道明珠是個好姑娘。
刀子嘴豆腐心罷了。
兇悍的外表來掩飾自己受傷的心靈。
都是些苦命的姑娘罷了。
11
我就這麼搬進了別院。
沈識淮又恢復了平日裡的和煦溫柔,仿佛那日我看到的那抹表情是我的錯覺。
盡管柳媽媽同我講他並未娶妻。
可他卻也不會輕易將我納入府裡。
我甚至還不知他的身份如何。
盡管我已脫離賤籍,盡管我隻有他一個男人。
可如今這世道,誰會納一個青樓女子入府?
便是為妾,也是會被指指點點的。
白日裡他不在,隻在夜晚回來。
小院裡再度安排上了奴僕。
平日裡我倒是很清闲。
近來他似乎很繁忙,總會半夜才回來。
夜裡,他一身寒氣鑽入床榻,從背後攬住我,
「珍娘,近來我過多繁忙,總會忽略你。」
「我的那幾名友人你也見過,為人和善,我不在之時,我特意託他們照看你一二。」
我下意識想拒絕。
畢竟男女有別,小院中雖有奴僕在,可終究也是不方便。
我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沈識淮大手撫上我的肚子。
「有他們在,我安心許多。」
我便說不出什麼,點了點頭,沉沉睡去。
他的那幾位友人如他所言偶爾來幾次。
隻是同我也是點頭之交,並未有過多牽扯。
也的確如他所言,為人和善,規規矩矩。
可我卻下意識感覺到一絲不安。
他們為我送來有孕女子所用的一些物品。
事無巨細。
我也稍稍安下心來。
日子過得很快。
我的小腹已高高隆起。
沈識淮總會望著我的小腹出神,被我喊回來後臉上總是笑意盈盈。
「珍娘,我們的孩兒。」
我也覺得日子總這般,也太過於善待我了。
我當真這般幸運嗎,一切都太順利了。
可就在我懷有身孕第七個月之時,
我正倚靠在貴妃榻上望著窗外的石榴樹發呆之時,我忽而收到了一封信。
一個臉生的婢女走到貴妃榻前,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了上來。
「夫人,遠方來信。」
我的父母俱不識字,不會有人給我寫信。
我終究還是打開了這封信。
信上的內容卻令我如墜深淵。
12
「我知你或許不會信我,可我卻知,你也是個可憐的人。」
「如今的你,已成為了旁人的玩物,卻不自知。」
「你的枕邊人當真待你一心一意嗎?」
信上的字我個個認識,連起來卻叫我陡然生了寒意。
信上之人似乎很熟悉我,她知道沈識淮替我贖了身。
她也說沈識淮瞞了我許多事。
我原本不相信,可自那日過後,我卻日日都能收到一封信。
信裡總是能說出沈識淮的喜好與習慣。
我將此事瞞了下來,並未同沈識淮透露一分一毫。
而那個臉生的婢女也恍如從未給我遞過什麼書信。
照舊回了外院伺候,輕易見不到她。
我猜想這人定是熟悉沈識淮之人。
臉生婢女再一次趁著我去院中散步之時悄悄遞上了一封書信。
那人約我見一面。
之前的那一封封書信,為了不引起懷疑,在我看過後每一封都燒掉了。
這一封也是如此。
我掙扎了許久,終究還是決定去見一面。
從來都是一旦起了疑心,便會愈演愈烈,再也壓不下去。
趁著沈識淮白日裡出門的間隙,我同婢女說要親去買一些娃娃的用品。
婢女雖得了命令看守著我,可終究是不敢動我高高隆起的肚子。
我得以出門。
卻被她們步步緊盯。
信中那人約我在一處孩童成衣店鋪。
正巧能圓上我的借口。
那人果真思慮周全,為我思慮良多。
一進入店鋪,我見到了一個端莊無比的女子。
直覺告訴我約見我之人就是她。
她端莊,溫柔,一看便是大家閨秀。
「你們出去候著吧,我選完再喚你們。」
婢女們雖遲疑,終究是出了門。
我得以喘口氣。
女子屏退周遭的人,緩緩朝我走來,將我拉入一側的裡間。
她一眼便瞧到了我的肚子。
「終究還是遲了。」
她嘆了口氣。
「你可知你腹中的孩子是誰的?」
我的心忽而被狠狠攥緊。
可明明,我可以肯定,腹中孩子的生父隻有沈識淮一人。
可為何我還如此心慌?
「你絕對不知腹中孩子的生父是誰。」
她嘴角揚起一抹苦笑,看向我的目光滿是復雜。
似憐憫,似感同身受。
可,為何?
我不信。
她說,「你定有一段時日昏昏沉沉,總想入睡吧。」
是啊,是有一段時日。
來不及細想,她繼續說道,「那是因為你中了迷藥。」
「西域有一迷藥,一旦飲下,身子渾似飄飄然,全然不記得發生何事。」
「也就是那段時日,同你孕育孩子的,不止沈識淮一人,還有其他人。」
她的話宛如晴天霹靂,將我本就不穩的內心徹底擊碎。
可為何,我不解。
我本就是青樓裡的倌人,何至於此。
她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
「追求刺激,攀比心作祟。」
她將我安置在椅子上,似是接下來的話更會令我站不穩。
「我知你未必肯信,可我實在不願再有女子受盡欺辱卻不自知,太痛苦了。」
「所以,我終是決定見你一面。」
「我想你如此聰慧,定也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我是沈識淮的妻子,譚妙儀。」
「而沈識淮也並非他的本名,識淮,隻是他的字罷了。他本名沈止川。」
「而他正是南陽王世子。」
「接下來的話,雖然很痛苦,可那卻是血淋淋的真相。」
她說得沒錯。
從她第一封寫給我的書信,我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我也猜到了沈識淮身份定然尊貴,不曾想他就是南陽王世子。
柳媽媽騙了我,沈識淮隻字未提。
所以在我見到她的第一面,我是有一絲期盼的。
期盼著或許是我猜錯了。
可當我見到她的第一面,她眼底的那抹憐憫,那抹感同身受。
令我更加確認了她的身份。
面前的她繼續開口,
「或許難以接受,沈識淮同他的那幾個好友,表面是彬彬有禮的公子哥,內裡則是爛汙的花花公子。」
「他們有個賭約,卻賠上了可憐姑娘的一生。」
「他們湊到一處,輪流來上一次,直到女子有孕,若生下的孩子是誰的,便是誰贏了。」
我從未想過世間會有如此惡心之人。
腹部忽而傳來一陣不適,我倒抽一口涼氣。
可她眼中似有淚花閃爍,
「這樣痛苦的事情,我也經歷過!」
「很痛很痛。」
13
她終究是沒忍住,壓低聲音,淚珠滴滴掉落。
「可恨我雙親亡故,沒了靠山,受此奇恥大辱。
「我剛得得知真相之時,我都想過去尋S,可憑什麼?」
「我才是受害者啊。」
「我花費了那麼長時間才慢慢走了出來。」
「可我卻不願再見這許多女子所受迫害。」
「可終究還是遲了。」
我不知我是如何出的店鋪。
渾渾噩噩回了小院。
沈識淮晚間回來了。
他一身寒氣。
「珍娘,聽丫鬟說你今日出門了?」
我望向這張臉,卻沒來由地惡心。
卻還是沒打草驚蛇,強擠出一抹笑意,「我想為孩子親自選了些衣物,便出了一趟門。」
他沒做多懷疑,隻是囑咐,「往後別出門了,臨近生產,若出了岔子,我會擔心的,叫下人去做就是。」
我強忍著惡心點點頭。
「識淮,你去別的房間休息吧,我近來犯惡心,會擾到你休息的。」
說話間,便湧上一股惡心。
沈識淮並未懷疑,囑咐我蓋好被子便去了別間。
我實在不想同他一個床榻。
可我還是忍不住心底的惡心。
大口嘔吐了起來,似要將腹中的苦水都要嘔吐出來。
可意外發生了。
我忽而覺得腹痛難忍。
下身也流了血。
我隻怕是要生了。
我艱難地大喊,終究是引來了丫鬟的注意。
也引來的沈識淮。
我痛苦地熬了一天一夜,將孩子生了下來。
孩子早產。
卻依舊存活了下來。
沈識淮聽到孩子哇哇的哭聲時,臉上露出一抹極大的笑容。
這笑容裡有喜悅,更多的是洋洋得意。
我睡了一整日,再次睜眼,沈識淮正在身旁。
見我醒來,他看著睡得很香的孩子,同我興奮地說,
「不愧是我的孩子,果真有生機!」
我看到了他臉上的笑容,無比虛弱地嘴角扯出一抹笑,問了一句,
「你這麼肯定孩子是你的?」
他有一瞬間的呆愣,很快恢復了平日裡的柔和。
他沒說出口。
我卻開口,
「那段時日你沒來,你這麼確定孩子是你的?」
「畢竟,我可是在青樓。」
「傻丫頭,我信你。」
我不欲糾纏,凡事徐徐圖之。
借口休息,我閉了眼睛。
全然不管旁的事情。
孩子生下後,由乳母照料,倒也不必我操心。
我也不想多看幾眼。
孩子快滿月之時,沈識淮同我講要給孩子半個滿月宴。
我應了下來。
孩子滿月宴之時,沈識淮的那幾位朋友前來相賀。
為孩子帶來了貴重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