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傅東然拿著一朵長了花骨朵的紅色玫瑰,立起身子。
他穿了一件普通簡單的家居服,眼裡帶著淡淡的笑意,聞言“嗯?”了一聲。
蔣苋月記憶中的那個人逐漸與面前的重疊了——
她說:“我們以前確實見過。”
第21章 二十一
她和傅東然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裴已度難得真心一次的那天。
傅東然是來送花的。
開著價值不菲的加長版林肯來送花,這樣的人很難讓人徹底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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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蔣苋月把他從記憶裡撿了回來。
“那時候我媽公司在研究新的甜品,她計劃打造一個與花香有關的系列。我做生意不太在行,但喜歡鼓搗吃的,幹脆跑回國買了幾塊地,種花。順便開了一家花店,賣花。也算是體驗人生了。”
那天,負責送花的店員搞錯了玫瑰的顏色。
他送過來是黃色。
雖然如今想來,那時不一定是店員搞錯,說不定是裴已度搞錯。
店員緊急求助傅東然,說自己搞不定。
傅東然隻好臨時開著林肯以最快的速度拉了一車的紅色玫瑰過來。
那天的裴已度,冠冕堂皇發了很大的脾氣:“顏色都能搞錯,你還開花店?”
傅東然說:“抱歉,這單我們給您免費。”
裴已度冷笑連連:“我缺你這點錢?”
場面一度無法控制。
最後是蔣苋月站了出來。
她主動地把林肯車上的那些紅色玫瑰,一點一點的搬了下來。
傅東然也連忙過去幫忙。
兩人唯一的接觸是在搬花時,傅東然低聲對她再次抱歉,蔣苋月脾氣很好的朝他笑了笑,說:“能被修正的錯誤不叫錯誤,叫進步。”
傅東然定在那裡。
選擇回國買地開花店,其實也算是傅東然的一種逃避。
那時的他已是美食界首屈一指的美食品鑑家,過他嘴的食物幾乎沒有他說不出來的原材料。可那一場比賽,他卻說錯了一味他幾乎沒怎麼試過的味道。
一夜之間名譽掃地,還害得那位參賽者自此退圈再也不參賽。
傅東然無法原諒自己的錯誤。
但原來……
那也可以不叫錯誤。
“後來我關了花店,又回來了。”傅東然說,“我進修了三年,就像你說的一樣,汲取了更多的知識,取得了更多的進步。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吃老本。”
蔣苋月提著花苗,沒忍住輕輕笑出聲來。
她說:“我就那麼隨口一說,你真信了?”
傅東然很認真地看著她說:“當然得信。”
他的眼神真摯而深情,蔣苋月有些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她避開後,傅東然卻往前一步,像是逼近一般開口道:
“蔣苋月,我以前不喜歡玫瑰,我覺得很扎手。”
“但從那以後,我知道,越是危險的東西,越是迷人。”
蔣苋月扭頭就走,她覺得自己更像是落荒而逃,她幹笑著:“我覺得玫瑰挺好看的啊。”
“是啊,所以我種了玫瑰,就是因為好看。”傅東然沒有在逼她,而是跟在她的身後,亦步亦趨,“以後別叫我老師了。”
“那叫什麼?”蔣苋月回頭看他。
他站在樹幹下,風吹過,發絲輕輕飄動,陽光灑在他淺色的眼瞳裡。
蔣苋月聽到自己的呼吸在逐漸變快,心跳在逐漸加速。
“東然?”她下意識的開口道。
“嗯。”傅東然應了一聲。
蔣苋月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她甚至沒來得及說一聲再見,便捏著玫瑰花扭頭就跑。
有點尷尬……
也有點,不好意思。
傅東然把蔣苋月送回了家。
兩人對彼此的稱呼發生了突破性的進展,“東然”和“苋月”開始時常掛在嘴邊。
久而久之,連餐廳的服務員們都開始打趣他們倆,說他們好事將近。
每一次,蔣苋月都會扔過去一個白眼,說:“姐暫時不考慮談戀愛的事情。”
然後大家就會起哄道:“傅老師得加油啊,蔣姐說隻是暫時不考慮。”
蔣苋月慢慢地開始遺忘和裴已度有關的那些事了。
就連蔣冷雲的電話,也越來越少的打進來。
如果不是除夕前幾天,她突然在療養院遇到了宋惜月。
她真的要徹底想不起來裴已度這個人了。
那天她接了個大單,做療養院的年餐,一大早她就開始準備各種食材,因為一個人忙不過來,餐館還分了好幾個服務員跟她一起去療養院。
傅東然也跟著一起。
其他人幫她備菜時,她檢查廚房的餐具是否齊整。
身後突然響起院長的聲音:“月,我們這裡還有一個月亮,也是中國人,聽說今天吃中餐,她很開心,一定要來看看大廚。”
蔣苋月回過頭,與宋惜月四目相對。
那一瞬間,兩人的神情都僵住了。
“你沒S!”
宋惜月睜大雙眼,幾乎是從喉嚨裡發出一聲驚詫的低吼。
第22章 二十二
蔣冷雲沒再給蔣苋月打電話的原因很簡單——
她計劃跑路了。
裴已度出了一場很嚴重的車禍,至今仍躺在ICU人未轉醒。
在他接受治療的這段時間,沒人再看管著蔣冷雲。蔣冷雲特地跑了一趟裴已度和蔣苋月的家,拿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裝了滿滿一大個行李箱,怎麼也能賣個小千萬了。
蔣冷雲買好了火車票,正準備跑路,推開房門,卻看到裴已度的助理。
“蔣小姐。”助理笑了笑,說,“裴夫人讓我來帶您回醫院。”
蔣冷雲急忙開口:“我不是蔣苋月……”
助理點頭道:“我知道,裴夫人也知道,但她說看到你那張臉,也是好的。”
蔣冷雲面如S灰。
ICU外,儀器滴答聲和匆忙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蔣冷雲幾乎是被助理押進了醫院。
看到她的瞬間,裴夫人調整了表情,輕聲道:“拜託你了,蔣小姐。”
蔣冷雲被強迫式的換好了衣服,推了進去。
他看到裴已度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骨瘦如柴,臉頰完全凹陷下去。
再沒了從前半分叱咤燕城的裴總模樣。
蔣冷雲不由得嘆了口氣,湊近他。
裴夫人低聲道:“醫生說他的求生欲望很低。”
蔣冷雲哭笑不得:“可您找我,也提高不了他的求生欲望啊。”
“他……昨天晚上一直嘴裡在咕哝著什麼。”裴夫人眼神幽幽,“我湊近聽了,他在喊蔣苋月的名字。”
蔣冷雲頓了頓,毫不意外:“這也很正常。”
裴夫人嘆息一聲:“你和她長得那麼像,我想,你在這裡陪他的話,可能會好一點。”
蔣冷雲“哦”了一聲,問她:“我可不可以拒絕?”
“蔣小姐,我們已經摸清了你的底。”裴夫人幽幽開口,“我們現在就可以把你送進牢裡。”
“但為了表達我們的誠意,你在這裡陪我兒子,我可以每天支付給你一百萬的酬勞。”
蔣冷雲兩眼發綠:“真的?”
她眼神閃爍,目光幾轉:“那如果是真的蔣苋月在這裡,你們給她多少錢一天?”
裴夫人敏銳地皺起眉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沒什麼。”蔣冷雲連連擺手,“我就是問問,我好奇。”
裴夫人狐疑地看了她很久。
直到看到她安心在這兒留下,裴夫人才離開。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蔣冷雲都在醫院陪裴已度。
但他的求生欲望依然很低。
不過,裴家給他用上了最好的醫療資源,還從國外找來了專家組,終於用天價將他從S亡線上拉了回來。
那天晚上,蔣冷雲睡得很熟,突然感覺有人拉住了自己的手。
她驚醒,下一秒卻感覺到自己的手又被人推開了。
裴已度沙啞的聲音在耳邊低吼響起:“你不是蔣苋月!”
“她的手總是很涼……”
“她人呢?她為什麼還不來看我?”
四周突然開始變得嘈雜起來,蔣冷雲覺得自己被人群擠到了最角落的位置,裴已度則被簇擁在中間。
很快,裴夫人和老裴總也來了,兩人站在最外面,滿臉焦急。
“蔣苋月呢?”裴已度呆滯地坐在那裡,不停地問著。
“蔣苋月、蔣苋月!”老裴總終於按捺不住,怒吼出聲,“人都S了!還念著她幹什麼?裴已度,你看看你幹的這叫做什麼事兒,你這純屬是自作自受!人都不在了,現在知道珍惜了!”
裴已度像是一下子被拉回了這個嘈雜的世界。
他瞪大雙眼,看向老裴總,突然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
所有的記憶都在瞬間回籠——
劇痛、費勁的呼吸聲、猛烈的撞擊聲,以及助理那無奈的哽咽聲……
他說,撈到了蔣苋月的屍體。
“噗嗤”一聲,一口鮮紅的液體從裴已度的口中噴濺而出。
“老裴,兒子還沒好,你罵他幹什麼呀!”裴夫人發出尖叫,衝上去。
醫生們也圍上去,再次搶救裴已度。
那一刻,蔣冷雲驚懼地發現,裴已度的眼神中,隻剩下淡淡的S意。
她猶豫著、掙扎著,將手機攥在掌心,好幾次點開了那個異國的號碼……
“誰是B型血?患者需要立刻輸血!”
“患者情緒請不要太過激動!”
裴已度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平靜地閉上了雙眼。
“已度!”裴夫人嚎啕大哭。
“不就是個女人嗎?至於你這樣!”
現在亂成了一鍋粥。
蔣冷雲忍不下去了,她突然往前站了一步,說:“我……”
可這時,助理突然衝了進來,他大聲吼道:“裴總,是宋惜月小姐打來的電話!”
沒人理他。
老裴總甚至冷笑一聲:“你看他眼裡,還像是裝得下宋惜月的樣子嗎?”
助理大吼道:
“宋小姐說,她在E國看見蔣苋月了!”
裴已度猛然瞪圓了雙眼。
第23章 二十三
除夕夜,萬家團圓日。
蔣苋月特地給中餐館的全體員工做了一桌子的年夜菜。
國外過年的氛圍並不濃厚,但這裡卻有了團圓的氛圍。
傅東然甚至把傅母一起接來了中餐館過年。
“年年有‘魚’!”最後一道菜被傅東然端上來,蔣苋月一邊喊著吉祥話,一邊被眾人推搡著坐到主位。
“這半年多時間,感謝大家對我的照顧和包容。”蔣苋月舉了第一杯,“未來的日子,也請大家多多關照,我們一起把中餐館做大做強!”
前幾天,傅東然已經帶來了好消息。
蔣苋月已經同意了年後參加一場國際廚藝大賽。
“以你們蔣姐的能力,進前三絕對沒問題。”傅東然一邊說著,一邊被蔣苋月的白眼擠兌得直往角落裡坐。
但大家都開始起哄:“是啊,肯定沒問題。”
“到時候我們中餐館就得升級為米其林了!”
歡聲笑語、熱鬧非凡,蔣苋月不由往外看去,大雪覆蓋了整座小鎮,可她一點都不覺得冷。
反而溫暖至極。
“十、九、八、七——”
電視裡,轉播的春晚正在倒計時。
所有人舉杯對飲:“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又開始了。
中餐館的風鈴是在此刻響起的,大門被人推開,蔣苋月起身走過去:
“不好意思,我們今天不營——”
下一秒,她的聲音驟然停住了。
渾身氣血逆流,當場僵住。
傅東然也走出來:“苋月,有客人?”
“蔣苋月……”
來人的聲音,輕輕地響了起來。
風雪被吹了進來。
零下的溫度瞬間拋棄了蔣苋月身上所有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