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反而是一眼看到了抱著榮安的我,翻了個白眼,好一頓冷嘲熱諷,接著就拿著掃帚要將我們趕出去。


裴青直接拔出腰間的佩劍抵在醫館老板的脖頸處,又掏出腰牌:


 


「要最好的醫師,不然我要你全族陪葬!」


 


老板嚇得抖成了篩子,立刻點頭哈腰迎裴青進去。


 


裴青盯著醫師,裡裡外外仔仔細細地將榮安檢查了個遍。


 


我陪著榮安包扎,醫師說:「是些皮外傷,醫治及時,姑娘年紀小,好得快。就是我在檢查的過程中,發現好幾處淤青是新傷疊舊傷,以後要小心注意,不然留疤就不好了。」


 


醫師走後,榮安才怯生生地告訴我,學堂裡經常有壞孩子欺負她。


 


今天更是從外面衝進來一群小乞丐,將她拖進巷子裡好一頓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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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將榮安攬進懷裡。


 


「我竟不知這些年,你過的竟是這樣的日子。」


 


9


 


裴青說這話時,語氣裡藏不住心疼。


 


我卻覺得好笑。


 


飽讀詩書的裴府長子,竟然不知道在這個世道下,毀了清白,家破人亡,無人倚仗,淪為外室的女子該是什麼樣的?


 


出了醫館後,裴青直接帶我去了一處園子。


 


比葉睿山給的更大,更華麗,就連下人都是成群。


 


榮安興奮地牽著裴青的手,在園子裡四處逛遊,好奇地問這問那。


 


這些年我聽過的汙言穢語數都數不清,我早已心如S水,再激不起一絲波瀾。


 


竟忘了榮安不過是個未滿十歲的孩子,她不應該承受這些。


 


之後的幾日裡,裴青幾乎日日都來。


 


給榮安帶上京城最時新的東西,送榮安去學堂。


 


甚至還大張旗鼓地讓裴家的府兵護送榮安。


 


榮安很高興,每日都翹著頭期待著這個「叔叔」的到來。


 


我沒再拒絕裴青,但也並不想與他多言。


 


他送來的東西,每日給榮安的留下,給我的偷偷丟掉。


 


畢竟榮安是他的孩子,榮安需要有人為她撐腰。


 


那天以後,不知道裴青用了什麼方法,葉瑞山並沒有找上門。


 


不過他如此大張旗鼓,各種風言風語終究是傳到了賀蘭明月的耳朵裡。


 


10


 


賀蘭明月和姜卿瑤來時,正巧裴青不在。


 


我知道,她們是來找我討公道的。


 


她們將我圍住,用馴馬的鞭子狠狠抽在我身上。


 


一下,兩下……不知道多少下,賀蘭明月紅著淚眼仿佛不知疲憊地揮動手臂。


 


終於,我倒下了,她也停下了。


 


她居高臨下地與我對視,眼裡的淚花已然消失不見。


 


「你女兒的事,是我父親做的。」


 


「我賀蘭明月,做事敢作敢當,敢愛敢恨,今日打你是因為你搶我賀蘭家的女婿,饒你一命則算是抵了父親的過錯。」


 


「今後你與我再無瓜葛,永不相見。」


 


她的神態還是那麼瀟灑,恣意,跟初次見面時一樣驚豔。


 


盡管身上有些漠北女子的不羈跋扈,但她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如果我的父親還在的話,那我也會成為這樣好的人吧,也許我們還會成為投機的朋友。


 


隻是終究是不可能了。


 


我瞥見遠處那抹墨色身影,將一直強忍住的鮮血一口吐了出來。


 


流了滿地,十分駭人。


 


裴青幾乎是飛撲過來將我護在懷裡。


 


昏迷前,我隻看見賀蘭明月驚恐無措的眼神,還有裴青滿臉的焦急擔憂。


 


再醒來時,我已躺在一個陌生的榻上,裴青寸步不離地守在我身前。


 


見我蘇醒,他高興極了,立刻端上剛熬好的湯藥,親自喂我。


 


「有點苦,我準備了你最喜歡的桂花糖。」


 


「你放心,這裡是我的新園子,誰也不會找過來。」


 


我沒有像之前一般不搭理他。


 


反而乖巧地一口一口將藥喝下,語氣溫柔地回應他:「謝謝裴將軍。」


 


他的眼仁震動,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後又紅了眼眶。


 


「舒雁,你原諒我了,舒雁,這麼多年對不起……」


 


「舒雁,你放心,賀蘭明月如此欺凌你,我定容不下她,我已經和陛下解了與賀蘭家的婚約,我不會讓你和榮安無名無份。」


 


我沒再說話,隻是笑著點點頭,自顧自地吃起了桂花糖。


 


賀蘭明月常年在漠北,手上有輕重。


 


抽在我身上的那些鞭子,隻是看起來駭人,其實並未傷及內裡。


 


而是我的身體在這十年間早已磨損,動不動咳血,吐血已是常事。


 


葉睿山的折磨更是讓我遍體鱗傷。


 


用來爭奪裴青的憐憫和疼愛,最是合適。


 


連醫師都看不出我到底得了什麼病,又怕裴青發怒不敢說實話。


 


隻得按著每日各種參湯補藥給我續命。


 


想到這我不禁扯了扯嘴角,沈舒雁啊,你終究是徹底成了曾經自己最看不起的人。


 


第二日,我已經能下床走動。


 


裴青特地告了假,回來陪我逛逛新園子。


 


走著走著,我卻感覺到不對勁,這園子雖然很新,卻露著奇怪的親切與熟悉。


 


裴青察覺到我的疑惑,輕笑一聲將我帶到園子外。


 


對著府門,拉著我的手親昵地說:「喜歡嗎,這是我特意買下送你的。」


 


我愣愣地看著熟悉的門庭,是我原來的家,是父親母親都在時,我的家。


 


隻是牌匾掛的不再是沈府,而是裴府。


 


11


 


「對不起,舒雁,從前是我錯了,以後就讓我好好照顧你和榮安吧。」


 


「我會娶你進門,給你名分。」


 


裴青言辭懇切,句句肺腑。


 


我卻平靜地拒絕了他,轉身想走。


 


卻被他從背後用力抱住,好像要將我揉進身體裡。


 


他止不住地流淚,聲音哽咽又悔恨。


 


「舒雁,我知道你這麼多年受的苦太多了,可哪怕一點點,就讓我補償一點點。」


 


「我對你的愛意從不是假的,我和白瑤也從未有過男女之情,不過是從小長大的兄妹之情。」


 


「我隻是……見她無辜受S,氣不過……」


 


果然,裴青就是這樣的人。


 


誰可憐他心疼誰,沉迷於自己的英雄故事裡不可自拔。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了。


 


而我現在要做的是不要讓榮安與我一樣,站在桌邊服侍別人。


 


我要讓她成為可以掀桌子的人。


 


想到這,我冷哼一聲:「氣不過?好一句氣不過!」


 


「你裴大將軍的一句氣不過,就害得我沈舒雁家破人亡,一生耿直的父親被打彎了脊梁,母親也整日活在恐懼中無法安睡!」


 


「你一句氣不過,就讓我從高門貴女淪為別人可以隨意打罵凌辱的外室!裴將軍你好大的氣啊!」


 


裴青愣住了,他迎著我冷漠的眼神痛苦地跪在地上,瘋狂地扇自己耳光。


 


匍匐著一字一句向我懺悔:


 


「舒雁,我真的愛你,這麼多年我一直躲在漠北,我以為我能忘掉你。」


 


「可是不能,在我回上京見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不能。」


 


「舒雁,我知道你怕,你怕以後還會被人欺凌,放心,你就是我裴府未來的主母,我裴青唯一的妻子!」


 


12


 


就這樣,我得到了裴青的許諾。


 


沒過多久, 裴青就備好聘禮給母親送去。


 


隻是還在門口就被攔了下來。


 


我跪在母親床前三天三夜, 她都始終不肯看我一眼,也不罵我一句。


 


隻是不住地流淚,一刻不停。


 


我知道,她是懂我的。


 


可是,她不會原諒我。


 


大婚那天,我穿上了最華麗的喜服, 和最華貴的首飾。


 


隻是我的身體已如風中殘燭,偷偷喝下續命的偏方才足以讓我走完這繁復的婚禮禮節。


 


裴青幾乎宴請了上京城所有有頭有臉的人。


 


所以能見到葉睿山,亦在我的意料之中。


 


他紅著眼坐在賓客中,SS地盯著我。


 


路過他時,我攬著裴青的胳膊,衝他微微一笑。


 


似是憐憫, 又似是嘲諷。


 


但顯然葉睿山理解為了嘲諷。


 


在我和裴青即將禮成時,他突然從懷中掏出匕首, 發了瘋地衝了上來。


 


「裴青, 你憑什麼, 就憑你是貴族子弟,我是商賈出身, 我就低你一等?」


 


「什麼都要搶我的,連我的女人你也要搶!去S,都給我去S!」


 


婚宴現場人多繁雜, 葉睿山的速度很快,府兵根本來不及趕來。


 


在他的匕首即將刺到裴青時,我擋在了他身前。


 


匕首, 直直地貫穿我的身體。


 


很痛,但又很輕松。


 


我好像終於要解脫了。


 


「舒雁!」


 


裴青驚恐地接住墜落的我, 哭著捂住我不住滲血的胸口。


 


「來人啊!來人啊!醫師呢!快給我老子滾過來!」


 


府裡亂作一團, 吵吵嚷嚷的,我卻越來越迷糊。


 


我掙扎著伸手摸向裴青清冷俊逸的臉龐,用盡最後一點力氣:


 


「裴青, 我愛過你, 所以我留下了榮安,但我也恨你,你別忘了我。」


 


在裴青痛苦的嘶吼中,我笑著閉上了眼睛。


 


真好, 我終於不用再說謊了。


 


我終於不用再見到這個讓我無時無刻都惡心的人了。


 


榮安的未來終於有著落了。


 


父親, 母親, 舒雁來找你們了。


 


(完)


 


13


 


番外(榮安)


 


五年後, 到了我及笄的年歲了。


 


父親為我辦了一場盛大的及笄禮。


 


笄禮繁瑣無聊, 我懶得應付那群世家小姐,所以剛剛禮成就策馬跑去了郊外找娘親。


 


給她帶了好多好多的吃的喝的玩的。


 


說了好多好多的話,跟她吐苦水。


 


「這群世家小姐不過是看上我是裴家唯一的嫡女罷了, 其實心裡根本看不起我!」


 


我說了很多很多, 母親都沒有回應我。


 


不知不覺眼淚竟然流了下來。


 


「喂,小鬼,大好春日哭什麼!」


 


我扭頭看到了一位恣意瀟灑,騎著棗紅色的馬, 一身漠北服飾。


 


我好像在哪見過她?好像是母親的畫裡?


 


但還未來得及細想,她就一把將我拉上馬。


 


「別哭了,姐姐帶你去看雁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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