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靖國國主蕭策是個聲色犬馬,荒淫無度性如商紂的人。
我與謝同塵被迎進側殿等候傳召時,內室不堪入耳的聲音直擊耳膜。
我倒是心有準備,所以沒顯露半分。
謝同塵卻難堪地攥起了拳頭,陰沉著臉色不發一言。
等了沒一會,蕭策出來了。
他面如冠玉,雖顏不及謝同塵,卻也不差。
後宮女人為他爭風吃醋打起來的不在少數。
這樣一個人,前世卻曾為了我被割分的軀幹,奉萬金給了我一副棺椁。
他說平生最看不得女人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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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他一生不見,他卻能萬裡共情。
此次來靖國,是想商討一下和親的事情。
我想替傻弟弟選一個妃。
哪怕是出身低微的公主或是王族庶女都可。
我想拉攏蕭策。
但如今,我卻另有想法。
與其用不穩定的女子來鞏固朝政,還不如直接用我自己為籌碼。
我與蕭策成婚,蕭策助我定國。
「可我已有皇後,按舊話來說就是糟糠之妻不下堂,我的皇後並無錯處,我不能休棄。」
「所以我不要皇後之位,隻當個貴妃應該不會為難國主。」
蕭策笑了:“公主真是一個特別的人,當著自己丈夫的面,要給我做妃子。”
我伸手點在他凌亂的胸口上:“怎麼,陛下不喜歡這樣?”
不等蕭策說什麼,謝同塵卻一把揪住了我:「你瘋了!」
貴妃之位聽上去好聽,但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妾。
我被謝同塵拖走,出了靖國皇宮往驛站而去。
「你一定要這麼做嗎!」
他好像有天大的怒氣。
我不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既然有用,為何不用。」
「你這是自甘墮落!」
「那又如何,隻要能保住我阿弟的皇位,我萬S不辭。」
他沉默了良久,聲音嘶啞哽咽:「我,我也可以助你。」
我先是震驚他的這番話,後又嗤笑不已:「就憑你,當個三品小官都要安陽王助你,你還要反過來幫著我與他作對。」
「謝同塵,你當本殿下是傻子嗎,能受你蠱惑,我這攝政公主之位,也無須做了!」
他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看上去就快要支離破碎:「我不是安陽王的人!」
但——與我何幹?
他難道還不明白嗎?
不管他是不是安陽王的人,都不會成為我的人。
我如今還留他一命,他就該夾起尾巴坐好他這個有名無實的驸馬位置。
7
當然,與蕭策的協議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謝同塵說得對,我是自甘墮落了。
但繞是我自甘墮落,也無法忍受蕭策的濫情。
他後宮的嫔妃怕是比我歷代所有齊皇加起來的都要多。
在靖國待了半個月,定下了商貿條款,我便向蕭策請辭啟程回京。
讓我沒想到的是,臨走的時候,蕭策給我送了一個女人——
他的嫡妹蕭笙。
他說:「我敬佩公主一介女流卻能支撐起半個齊國,所以我願與公主共謀天下。」
我坐在馬車裡與他漸行漸遠,卻突然理解了為什麼這樣一個帝王擁護者依舊有那麼多。
理解了為什麼哪怕靖國物資遠不及齊國百姓卻依舊可以安居樂業。
他濫情又重情。
且,我們來這半個月,他對我從來都以「我」自稱,從未向我施加半點壓力。
雖然他要蕭笙和親齊國也存了自己的野心,但我不得不說,這根橄欖枝極大程度上地對我帶來了好處。
來的路上風平浪靜,回去的路卻注定要困難重重。
帶來的侍衛倒下一批又換上另一批,等快抵達京都時,我們的身邊,已經不剩幾個人了。
一支冷箭直直向我而來,就當我以為必S無疑時,謝同塵擋在了我前面。
那支箭,射進了他的肩胛骨。
我讓侍衛護著蕭笙先進城。
自己則拖著謝同塵找了間不起眼的破廟躲了起來。
等對面反復搜了三遍,我才松了一口氣亮身。
我想替謝同塵買點藥,但外面到處都是身份不明的陌生人,我不敢冒這個險。
因此,我翻遍破廟找了支燃了一半的蠟燭,將短刀燙熱,走向快要昏S過去的謝同塵。
「條件有限,你忍著點。」
一聲悶哼,謝同塵隔著衣服咬在了我肩上。
等我將箭拔出來,替他剜掉腐肉,他早就昏S過去了。
我衣衫半褪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齒痕,微微皺眉。
真特麼疼,屬狗的麼。
再看向謝同塵,我開始看不清自己的心。
明明這次可以借刀S人,順勢解決掉謝同塵。
但他撲過來的那一瞬間,我還是心軟了。
我果然還是無法對一個尚且還不曾作惡的人下狠手。
等他再醒來,已是兩天後。
我正將好不容易尋來的草藥抹在他的傷口上,他手指動了動,下一秒就睜開了眼睛。
「為什麼沒丟下我?」
虛弱破碎的聲音傳進我耳朵裡。
我替他遮上了衣服,放下那半碗藥,放說:「我從不欠人。
「之前不想救你是因為你是個麻煩,我不想惹。
「現在救你是因為你是為我受傷,我不得不還。」
他眼眸黯淡了許多。
「你,你能不能等等我,我一定會早點成為你能倚仗之人的。」
我卻是擺了擺手:「算了吧,等你立於高臺,我怕早已是枯骨成沙,兩鬢斑白了。」
8
他醒之後我隻多待了一天,就躲著安陽王的眼線回了宮。
至於謝同塵,隻要S不了,他爬也會爬回來的。
回去時,蕭笙正在我宮裡與沈叢下棋。
見我回來她扔了棋子就跑過來:「公主沒事吧?」
我的傻弟弟沈叢居然也順著她往下說:「阿姊別怕。」
我一身疲憊,無力跟他們寒暄,脫了外袍吩咐蘭桉:「派兩個人去城外將謝大人接回來,別讓他S了。」
蘭桉不解:「出發前不是還要除掉他嗎?」
「計劃有變,他救了我。」
蘭桉沒再多問,正要退下時我又攔住了她。
「著內務府開始準備封妃儀式,萬不可怠慢迎安公主。」
不遠處,蕭笙正拉著沈叢的手,教他落子方位。
而沈叢,難得集中注意力跟著她的節奏走。
沈叢納蕭笙為貴妃的消息差點讓多年來維持好臣子身份的安陽王氣到吐血。
他又聽聞本來能SS我,偏偏我又叫謝同塵給救了,臉色更難看了。
謝同塵帶傷上朝,因救駕有功,特封為正二品廷尉。
直至下了朝,我離得遠遠的還能聽到安陽王走到謝同塵面前,陰陽怪氣說了句:「謝廷尉前途無量。」
我就靜靜地站在那裡,腦子裡想的都是謝同塵跟沈之言到底是什麼關系。
在之後半年,謝同塵就跟瘋了一樣不要命地查案立功升職。
這一世,他沒做成九千歲,倒是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9
蕭笙軟軟躺在長秀宮的榻上,請脈的太醫剛走。
她有孕了。
我內心歡喜不已。
齊國總算是要迎來一位正常的儲君了。
從知道蕭笙有孕那天起,長秀宮便被重兵保護起來。
而我也重新搬進了皇宮。
前朝得了這個消息,終於不再強烈反抗我垂簾聽政,掌握大權了。
沈之言隨眾人跪沈叢,跪我。
最近,謝同塵查封了他不少產業,也折了他好幾個下屬。
他現在如同沒了羽翼的雄鷹,縱然再高傲,暫時都飛不起來了。
留給他的,隻剩謀逆這一條路。
但我大齊兵馬共計八萬,還有靖國虎視眈眈,他隻能按兵不動了。
而我與謝同塵,自城外破廟一別,除朝堂之外,再沒私下見過。
雖然我說了不需要,但他還是踐行了自己的誓言,光明正大站到了我這邊。
平步青雲,以奴身博得了光輝前程。
我恍惚又想起上一世。
有次在後宮見到了他,寒冬臘月,他身上的棉衣不知道被誰潑了個透。
他默不作聲將衣服脫了下來,隻剩單薄的裡衣。
歪頭的時候看到了我,眼神立馬變得像餓狼看見了帶血的獵物,又狠又滲人。
現在想來,我前世確實是個很糟糕的人。
為了齊國,活成了自己都認不出來的樣子。
久浸權勢裡,難免心有偏駁。
難得遇見了個喜歡的公子,被拒絕後,心高氣傲下竟能狠心將他毀了。
還好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的心智都異常冷靜。
不管處在什麼樣的位置,最終,他都能立於不敗之地。
所以,我給謝同塵寫了和離書,我願意在此刻放下前世的糾纏。
祝我得償所願。
祝他前程似錦。
10
蕭笙誕下太子那天,我執玉璽以皇命奉安陽王沈之言為青海王,並即刻動身前往封地,無詔不得回京。
沈叢小心翼翼地撫摸著我侄子的臉蛋,似乎也有了無師自通的父愛。
他一臉驚喜地看向蕭笙,蕭笙看著孩子,眼底都是溫柔。
「阿姊給這小子取個名字吧。」
蕭笙指著孩子對我說。
我躍躍欲試,卻怕胡亂起了名字太硬對孩子不好,太弱又配不上他。
隻得說:「容我回去想想。」
這一想就是三個月,直到孩子滿月,我才定下「時安」二字。
彼時天氣逢秋,我開始考慮搬府的問題。
蕭笙舍不得我出宮,但我一介女流,從前留在宮裡是迫不得已。
如今,總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了。
我跟她說:「我比你們還大個三五歲,如今年華已逝,快成老姑娘了。
「我總不能將面首養進宮裡來,那多不像話。」
蕭笙對這番話搞得哭笑不得。
搬府那天,謝同塵不知道從哪裡得來了消息,一聲不吭地跟著宮人們一起往我府裡搬箱子。
等搬完後,宮人們都退下了,就剩我跟他相望。
我不說話,他就也不說話。
最後,還是我沒忍住,指著公主府的大門說:「既然搬完了,你也退下吧。」
誰知道謝同塵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倒像我欺負了他一般。
「殿下想找面首,滿京都,恐再難找出第二個比我皮相還好的人了吧。」
我暈!這句話怎麼也傳出去了。
「你如今已是一國丞相,從前做我的驸馬都是委屈,如今卻甘願給我當面首,這像什麼話!」
我當即就拒絕了他。
不過話剛說完我就想起了之前我也曾在蕭策面前自薦枕席過。
我面色訕訕看向謝同塵,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不,是唾沫):「謝同塵,你我不合適,強求不來。」
「你說哪裡不合適,我都可以改。」
「你我之間,隻會是流年滄桑,不解風情,落花流水,思量成空。
「注定有緣無分罷了。」
11
我原以為,拒絕了那麼多遭,以謝同塵的骨氣,肯定與我不相往來了。
誰知道隔了沒幾天,我旁邊的院子就被他買了下來。
不僅如此,我每日上朝,不論幾時起,總能看到等在門口的謝同塵。
下了朝,他便像跟屁蟲一樣默默跟在我身後。
不多時,京都就出了以我倆為原型的話本子。
連我府裡的丫鬟,都被我捉到偷看過幾次。
過了一段時間風平浪靜的放松生活,探子來報,沈之言在青海反了。
他一邊往京都來,一邊沿路攻打城池。
我將探子密信燒掉扔進煙爐,然後進宮見了蕭笙。
「通知你們的人,可以收網了。」
是的,哪怕沈之言被強行撵去封地,我也從來沒對他卸下過防備心。
所以從很早以前,我就定下了他的封地位置,甚至規劃好了附近的城池,以及往返京都最有可能的幾條線路,然後有意無意將自己的人外派。
而在一年前開始,我便陸續給那些城鎮縣守發去了密令。
若沈之言反,他們象徵性反抗幾下便可假意投降,以降低損失。
沈之言一路而來走得很順,我卻怕他不夠順。
他這個人,相交兩世,我熟悉得很。
野心勃勃,暗藏心機,最主要的是他太自負。
所以多年前謝同塵就看明白了他的本質,當時他是真的想脫離沈之言,不再給他當家奴。
而非欲擒故縱引我上鉤。
隻不過前世後來因為我的逼迫,他不得已才又重新順從了舊主。
我沒同謝同塵說過這一切的計劃,所以沈之言打進來的時候,謝同塵是真的怕我被抓被打被凌辱。
所有大臣都恨不得避開後宮,隻有他穿過層層宮牆,找到了蜷縮在長秀宮的我們。
外面是沈之言的千軍萬馬與叢叢弓箭。
而謝同塵卻小心地拉住了我的手,說:「公主別怕,我在。」
12
我與蕭笙的表情在這一刻同時變得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