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假裝毫不知情,挽著紀唯的胳膊。


 


「太好了,藥果然有用。」


 


「就是吃起來麻煩……」


 


「紀唯你放心,我報志願一定學心理學。」


 


「到時候多跟你聊天,少讓你吃藥!」


 


醫生又開了一堆藥,還是得哄他吃。


 


「可我現在還沒成功,辛苦你要按時吃藥……」


 


話還沒說完,他甩開胳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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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悅彤,你可以有很多選擇,不要為別人而活!」


 


他生氣了,走得飛快。


 


我也生氣了,沒去追。


 


三分鍾後,他折返回來。


 


「說好要請你吃披薩的,走吧。」


 


我沒動,憋出了幾顆淚。


 


他嘆了口氣,從我手上接過裝藥的袋子。


 


牽著我的手。


 


嘖。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這喜怒無常的樣子,很好猜啊。


 


就差把「病情加重,快遠離我」幾個大字,刻在腦門上了。


 


出了醫院,他松開手。


 


我慢吞吞跟在後面。


 


他時不時等我一下。


 


我們不近不遠地走著,中間橫亙著一條無形的界限。


 


不過沒關系,反正我會越界的!


 


隻可惜,我現在還沒滿十八歲……


 


愁S人了!


 


好不容易,熬到高考完。


 


我數著秒等時針轉過了十二,終於無須再忍,把紀唯按在了床上。


 


他不太配合。


 


「別……你還是個小女生!」


 


管它吶!


 


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扒光他。


 


然後,眼前的割痕觸目驚心。


 


一條條,一道道,全在穿著衣服很難發現的地方。


 


「紀唯!你……混蛋!」


 


你怎麼可以這麼傷害自己?


 


我氣不過,在他肩頭咬了一口。


 


他用被子裹住身體,給我擦眼淚,哄我。


 


越擦越湿。


 


他沒招了,欲言又止。


 


「吃藥控制不了,疼痛才不會有幻覺。」


 


我哭S。


 


「去醫院不行嗎?我們住院治療!」


 


他抱著我。


 


「沒用,我媽就是S在了醫院。」


 


混蛋!他壓根就不信這病能治好。


 


他毫無信念!


 


11


 


公布成績那會,我媽一天出去散十回步。


 


「我閨女考上山大了。」


 


錄取那會,她卻拉長著臉,閉門不出。


 


「你糊塗啊,我不是叮囑你報法學報法學嗎!」


 


「當律師多好!自己家裡打官司不怕,認識的都是精英!」


 


「報個心理學有什麼用?去復讀!」


 


「好……」


 


我唯唯諾諾,趁我媽放松警惕,連夜收拾行李逃了出來。


 


「李悅彤,S丫頭!」


 


我媽還是發現了,打開窗戶喊:「走了就不要回來了!」


 


「……」


 


我怕她追出來,跑得更快了。


 


十分鍾後,我站在紀唯樓下發呆。


 


腦子裡循環滾動著我媽的威脅。


 


她總是這樣,逼我選不喜歡的專業,逼我相不愛的人。


 


不聽她的,就是不孝。


 


我,作為子女,不能為自己而活嗎?


 


紀唯已經S過一次。


 


他S了,我也不想活。


 


月光下,我雙手合十。


 


「神明啊,求您保佑我媽,保佑紀唯,要懲罰就懲罰我吧。」


 


結果,剛許完願,紀唯突然探出腦袋。


 


我兩都嚇了一跳。


 


來的時候,我聽到一對情侶吵架,說女生應該矜持一點。


 


所以,我站著沒動。


 


路燈下,樹影斑駁,稀稀疏疏連成了一條線。


 


我抬頭,問紀唯:「這像不像一條三八線?」


 


他看著我,頓了頓。


 


「你認真的?」


 


然後,不等我回答,突然消失,飛奔而來。


 


牽著我的手,緊得令人窒息。


 


我知道,他怕失去我。


 


就像,我也怕失去他。


 


那還有什麼可矜持的!


 


我直接撲倒了他,想讓他負責。


 


沒想到,他動情的時候,還這麼能忍。


 


居然在關鍵時候剎車。


 


隱忍著、喑啞著說:「會負責,負責到底。」


 


嗯,我也是。


 


一切都很美好。


 


除了,他櫃子裡的藥,顆數不對。


 


以及,我忘了深思,他說的負責,是不是我想要的負責。


 


12


 


上大學的時候,我兩都忙,很少見面。


 


都熬夜的時候,他會翻牆進來,我兩遙遙相望,像偷情一樣。


 


可是,哪個好人偷情,會搞純愛這套!


 


姐心理年齡三十,理論知識都懂,好想實踐……


 


好不容易,他早了一回,八點來宿舍樓下等我。


 


說是去逛逛。


 


結果,撞上同系校草表白,把宿舍樓下圍得水泄不通。


 


有錢真是任性啊。


 


室友拖著我去看熱鬧。


 


隻見一臺騷氣的蘭博基尼,直接懟到樓下,後尾廂擺滿了玫瑰花。


 


更誇張的是,校草捧著大愛心永生花,後面一字排開十個人。


 


每個人提著一個愛馬仕包包。


 


紙袋上用熒光筆寫著:「悅彤,當我女朋友吧。」


 


悅彤這名挺爛大街的,我沒覺得是我。


 


發信息問紀唯到了沒時,室友把我推出去。


 


「嘿,女主角來了!」


 


一瞬間,全部人都看向我。


 


包括人群中的紀唯。


 


他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呆滯,像失了魂。


 


而他的手上,提著一杯奶茶。


 


有些孤零零的。


 


我突然想到,此時的紀唯,還沒發達。


 


他是那麼的敏感。


 


當初,他看到別的男的送我花,我沒拒絕,他就跑了。


 


那現在?


 


全場瘋喊:「答應他,答應他!」


 


我喊:「紀唯。」


 


可那聲「紀唯」,孤掌難鳴,很快被湮沒在聲勢浩大的「答應他」裡。


 


我的心,沒來由的一慌。


 


眼看著紀唯轉身,跑了出去。


 


我也顧不得其他,衝開人群,追了上去。


 


紀唯沒有安全感。


 


也有可能,他對自己沒信心。


 


一個把情書小心翼翼藏了八年的人。


 


我不認為,他愛得比我少。


 


可越愛的那個人,先放手,是為什麼?


 


我不敢多想,氣喘籲籲追著他的背影。


 


終於,在一條小巷子裡找到他。


 


已經魔障的他。


 


那時候,他一拳拳,用自己的拳頭砸牆。


 


歇斯底裡:「你是誰,怎麼總是陰魂不散?」


 


像瘋了一樣。


 


13


 


這是第二次,我親眼看見他,出現幻覺。


 


我的腦子嗡嗡作響,耳邊響起了那句「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回神的時候,他掐住我的脖子,眼睛裡的兇狠與脆弱一覽無遺。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我……」


 


我艱難地抬手,撫著他的眼尾。


 


「我是李悅彤,來愛紀唯。」


 


上輩子也愛,這輩子也愛。


 


他的眼睛,驀地清明。


 


松開手,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哎,去哪了?害羞也不至於跑這麼遠啊!」


 


「好像,是跟著一個男的跑出去的……」


 


我們都很混亂的時候,吃瓜的同學,追了上來,聲音越來越近。


 


怎麼辦?


 


我想起電影裡的情節,病急亂投醫。


 


把紀唯拉進小樹林,壓在他身上吻他。


 


潛意識裡,我不想讓同學看到紀唯手上全是血的樣子。


 


指不定被傳成什麼樣子。


 


也許會變成——


 


他是自虐狂。


 


或者變態。


 


我腦子裡忙著推演,嘴上根本沒嘗出味。


 


直到腳步聲遠去,紀唯在悶哼。


 


我才意識到,這戲演過了。


 


「沒壓著你吧……我……」


 


剛要起來,就被按了下去。


 


「壓著我,吻我。」


 


聽聽,這是什麼虎狼之詞!


 


他……既要,又要。


 


我隻好,既給,又給。


 


嘴被咬破皮的時候,有隻小鳥飛過。


 


我嚇了一跳。


 


「紀唯,我們租個房吧,方便親熱。」


 


他氣息不穩,頓了頓。


 


「好。」


 


14


 


第二天,我在學校上了熱搜。


 


「美女眼都瞎!山大女神拒絕高富帥校草,跟著一個提奶茶的矮矬窮跑了。」


 


看到帖子的時候,我正在喝奶茶。


 


被珍珠卡了。


 


有沒有搞錯,紀唯183,長得很帥好吧!


 


比校草帥了一個宇宙!


 


親眼驗證廣大校友的造謠能力後,我不禁感慨,還好及時把紀唯拖進了小樹林。


 


一想起紀唯,一想起租房。


 


我馬上關掉帖子,惡補護理學知識。


 


書上說,雙向情感障礙患者,睡眠質量不佳。


 


這睡前按摩,我得學起來……


 


逼我相親那會兒,我媽老說:「別找一個你愛的,要找一個愛你的。」


 


可是,愛一個人的過程,很幸福啊。


 


為了救他的每一天,我都過得努力、勇敢、甜蜜。


 


我甚至想,如果有一天,紀唯不愛我了。


 


那也沒關系。


 


反正,不管他是活著,還是S了,愛我,或者不愛我。


 


都不影響,我愛他。


 


結果,第三天,我又在南大上了熱搜。


 


「南大化學天才,研發新試劑,求愛李悅彤,誰是李悅彤!」


 


幾個小時後,一段視頻在網上瘋傳。


 


視頻裡,紀唯拿著一堆寫了字的小紙條放在胸口。


 


當他按著「李悅彤」紙條時,黑體字,變紅了。


 


好S不S,他還用特深情的眼神,看著鏡頭。


 


「為你升溫。」


 


這下,我徹底火了。


 


網友紛紛留言:


 


「啊啊啊啊,這不比送花浪漫多了嗎!老天爺,請賜我一個科研男友!」


 


「補充樓上,我也要,但必須要是這麼帥的科研男友!」


 


「你們知道嗎?這個視頻被學霸作為作業,傳上官網了!」


 


「羨慕這個詞,我已經說爛了,為什麼我不是李悅彤!」


 


於是,無數南大的女生湧入山大,隻為看一眼,是誰拐走了她們的男神。


 


而我,逃回出租屋,趁著紀唯沒回來,做賊一樣翻抽屜。


 


幸好,藥量沒多。


 


很乖,沒有停藥。


 


晚上,他回來的時候,我調侃他:「喲,算表白嗎?」


 


他慢慢挪過來,臉上迅速升溫。


 


我把手放在他肩頸,「我最近在學護理,給我當假人。」


 


「還有,不準因為病情加重而推開我。」


 


「你做你想做的事,我做我想做的事。」


 


「我們一起直面疾風。」


 


如果說,人生注定短暫,我們更不能浪費時間在分開上。


 


我獨自傷感了一會。


 


他背對著我,沒吭聲。


 


「喂……」


 


我有點惱。


 


湊近了,才發現,他睡著了。


 


「……」


 


一點兒也不浪漫!


 


15


 


最近幾個月,紀唯很忙。


 


我堅持在睡前給他做頭頸部按摩,觀察他的睡眠情況。


 


有一次,他半夜起來掐住我的脖子,好像不認識我了。


 


我們從床頭折騰到床尾,直到床邊櫃上的花瓶碎了,他才清醒。


 


「不能……不能再這樣了。」


 


他痛苦地扯著自己的頭發。


 


「我就是一個瘋子,我會傷害你的。」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自此以後,他失蹤了一個月。


 


我找不到他,去學了拳擊。


 


「傻瓜紀唯,學霸學霸,學什麼霸!」


 


「辦法總比困難多!」


 


我每天發信息給他。


 


還給他傳我學拳擊的視頻。


 


全部石沉大海。


 


實在沒辦法了,我去找他的導師。


 


得知他休學一年。


 


「小姑娘,你就是李悅彤啊?」


 


「你幫我勸勸他,趕緊回來吧。」


 


「他休學的申請我沒往上送,這個月就當他請假了。」


 


「實驗室沒他不行啊……」


 


老教授抓著我,大吐苦水。


 


其實,我心裡更苦,我也沒他不行啊。


 


一年的時間,他要做什麼呢?


 


我回到家裡,一寸一寸翻他的東西。


 


終於,在一本書裡,看到一張紙條。


 


「聖瑪麗。」


 


然後,通過在網上搜索聖瑪麗這個關鍵詞。


 


得出一個結論——


 


「聖瑪麗是一家精神病醫院。」


 


16


 


他失蹤的這段時間,我始終沒想過他會選擇自己不信的東西。


 


他其實,是畫地為牢,把自己囚禁了起來吧?


 


見到他的那刻,千言萬語好像都哽住了,卡在喉嚨裡面出不來。


 


能出來的,隻有眼淚。


 


他瘦了,衣服很大。


 


手腕上的勒痕,顯得特別刺眼。


 


「別哭……」


 


他平靜地看著我。


 


「如果……」


 


我笑了,打斷他。


 


「沒有如果,我等你。」


 


「還有,上輩子,你欠我一個孩子,這輩子必須得賠!」


 


「不然,我做鬼都要纏著你!」


 


他不是說要負責嗎?


 


怎麼能說話不算數!


 


17


 


一個月後,我憑著優異的成績和老師的介紹去聖瑪麗實習。


 


除了了解紀唯的病情進展,也解一解相思之苦。


 


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說。


 


「沒有什麼不能忘記,愛也會。」


 


「就好像小時候最愛看的動畫片,長大了也會不記得。」


 


「生活在往前走,會有更好的出現。」


 


「活著,比較重要。」


 


這話越聽越不對勁,我火氣直冒。


 


活著比較重要,那你還去S幹嘛?


 


我一拳甩過去,「別想這些有的沒的,對我來說,你最重要。」


 


他捂著臉,震驚地看著我。


 


我知道他住院治療期間,手機不在身邊。


 


「我學了拳擊,你以後隻有挨揍的份。」


 


他眼圈通紅,點頭。


 


太勾人了。


 


我踮起腳尖,飛快地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最近,我跟紀唯的主治醫師溝通。


 


「加入睡前按摩的治療方案,病患的睡眠會得到改善。」


 


經過幾天的觀察,他深度睡眠的時間延長了,沒有做噩夢,也沒有因為出現幻覺而突然驚醒。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紀唯,會好的吧?


 


18


 


快過年了,天氣很冷。


 


紀唯的治療得延續到開春。


 


我正準備填加班申請時,他跑過來,把表格撕了。


 


「悅彤,老家發生了冰災。」


 


冰災……


 


我媽就一個人。


 


來不及思考,我隻能買到最近一班的火車票。


 


「紀唯,按時吃藥,等我回來。」


 


有時候,離別就很突然。


 


我經歷了停運、延時、復運後,終於敲響了家門。


 


「媽,我回來了。」


 


「還買了袋米……」


 


我媽見到我,哭得稀裡哗啦。


 


「小沒良心的,幾年沒回了!也不管我要生活費!」


 


「哎,這不是回了嗎?我學那專業,可賺錢了。」


 


我哄著我媽,抓緊修補一下母女情。


 


畢竟,天氣一見好,我還是想去陪著紀唯。


 


沒想到,冰災持續了大半個月,家裡斷糧斷米,就差餓S了。


 


上輩子,沒這出啊?


 


難不成,老爺給我一張復活卷是想讓我S紀唯前頭,好虐一下他?


 


我餓得頭暈,還是強撐著出去買米。


 


地面情況很差,才走一米就摔倒了。


 


我勉強爬起來。


 


迎面走來一個人,好眼熟。


 


他拖著一個行李箱,牽著我往回走。


 


「不怕,行李箱裡全是米。」


 


我太陽穴突突的。


 


「紀唯,你怎麼能突然中斷治療!」


 


他把我壓在樓道。


 


「我更控制不了天災。」


 


「唔……」


 


一吻結束,我忍不住小聲抱怨。


 


「紀唯,你能不能練練肺活量!」


 


結果,我差點暈在樓道裡。


 


19


 


幾年後的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


 


夢裡,紀唯出現了幻覺,有兩個人掐著他的脖子要SS他。


 


他還手,把他們打得遍體鱗傷,然後暈了過去。


 


後來,他醒來,發現本該在對方身上的傷,全在自己身上。


 


於是,當實驗成功後,他毫不猶豫,在實驗室割開了自己的大動脈。


 


血染紅了一大片,我嚇得坐了起來。


 


額頭直冒冷汗,手在旁邊摸索。


 


「做噩夢了?我在。」


 


紀唯打開燈,把我拉進懷裡。


 


我借著燈光,仔細打量他——


 


身上的傷痕淡了很多,也沒有新傷。


 


我仍然驚魂未定,蹭湿他的胸口。


 


「出現幻覺也不要緊,你把他們都想成我,不要打他們,好嗎?」


 


紀唯愣了一下,順著拍我的背。


 


「聽你的,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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