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張彬懷疑的目光轉向謝芊芊。
她上前抓住我的手臂,急切道:「他會給的,你奶奶病了,當時他還是學生都給了10萬。
「現在要100萬他也會給的!」
我驚呆了,往前一步盯住她,「奶奶治病的錢,不是你給的嗎?」
她被我盯得後退了兩步。
張彬卻不在意我倆之間的官司,一把將我按回座位。
他翻開名單,手指不耐煩地點著號碼,「快打,跟他說,100萬放你們走。」
謝芊芊早按好號碼,等電話一接通,就把話筒按到我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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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奶奶的聲音,「喂?」
我張了張嘴,謝芊芊和張彬兩雙眼睛都SS盯著我。
「喂?」沒人說話,奶奶又出聲。
「你好,傅斯宥在嗎?」生怕掛電話,一旁的謝芊芊趕忙說。
「哦,宥宥那天接完電話就走了,你找他有事嗎?」
「沒事,我們是騙子,奶奶再見。」我趕緊接道,然後迅速掛斷了電話。
9
電話剛掛,張彬的拳頭就挾風而來,一拳打中我的鼻子,一股溫熱流了下來,鼻子又痛又酸。
猶不解恨,張彬連棒子都懶得拿了,直接對著我又踢又踩,嘴裡罵罵咧咧。
其他兩個跟班也一擁而上,其中一個甚至遞過一根電棒。
我連把自己蜷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像一具無聲的S屍,咬牙承受著他們的拳打腳踢。
電流的「滋滋」聲響起,空氣中彌漫開焦糊味。
嘴裡也湧上腥甜。
上個星期就看到他們活活打S了一個試圖逃跑的男人,今天,大概我也要折在這裡了。
幸好這世上,我終是孤身一人,沒有人為我傷心。
我扯起嘴角,此刻竟無比慶幸奶奶已經走了。
「等等……我有他微信,我可以聯系他!」
謝芊芊攥著手機,撲上來抱住張彬的腰。
張彬又狠狠踢了我一腳,這才停下來。
她掏出手機,換了個微信登錄,又一番操作後,正要打字。
張彬直接搶過手機按了視頻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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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瞬間接通。
屏幕上出現傅斯宥的臉,還有他焦急的聲音,「紀雨,你在哪裡?你還好嗎?」
張彬蹲下抓住我的頭發,迫使我面對鏡頭,笑著對他說:
「她現在在我手裡,你轉100萬,我就放了她。」
「還有我!傅斯宥!救我!」謝芊芊聞言馬上把臉擠進屏幕喊道。
「你們怎麼可以把她打成這樣!」傅斯宥暴怒的聲音傳來,他表情驚愕,眼眶微紅。
我把臉轉到一邊,埋進頭發裡,不想讓他看到我臉上的舊傷疊新傷。
「你給贖金,我不也能省點力氣?」張彬笑道。
「不要轉!他們是騙你的,已經騙過我一次了。」我突然對著手機喊道。
張彬一瞬間又暴怒了,直接拎起一旁的電棍電我,一邊實況直播。
我瞬間全身痙攣,痛不可當。
卻仍是緊緊咬著牙不發出一點聲音。
「別打了!我轉!給我賬號!我馬上轉!」傅斯宥紅著眼怒吼。
張彬這才丟開電棍,輸入了賬號,還不忘警告,「加上謝芊芊,200萬。
「速度快點,你報警也沒用,你若耍花招,我天天給你看直播。」
「好,我馬上轉,但是你不要再打她了,否則我也不是吃素的。」傅斯宥也丟下警告。
「我等你五天,五天沒到賬,我就給你直播大埋活人。」張彬陰惻惻地說完,掛斷了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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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彬隨手把手機往地上一丟,皮笑肉不笑地盯著謝芊芊,
「一下能答應轉200萬的人,你說你聽不出來,要走了就突然能聽出來了?
「你居然還有聯系方式?我他媽最討厭別人騙我,你忘了嗎?」
「你還不是騙我說你是富二代?!」謝芊芊先炸毛了。
這一句無疑引爆了張彬,聽說賺錢,他跑了過來,結果女友轉頭嫁了富二代。
他恨富二代,又想成為富二代。
他一把拖著謝芊芊就往辦公室走。
那表情簡直如索命的惡鬼。
謝芊芊被狼狽拖行,手卻往我這邊伸,一直喊,「手機,我的手機!」
張彬沒管他,兩人進了房間,很快響起女人的嚎哭。
我撿起手機,迅速給傅斯宥發了個定位。
並發消息:【別轉,他們貪得無厭,不會放人的,請幫我報警,別回復。】
然後刪除了發出記錄。
在視頻記錄的上面,是謝芊芊幾年前發出的消息:
【我有男朋友了,他是醋壇子,叫我刪掉所有男性朋友。】
【你也別來,我怕他誤會,抱歉了。】
剛才視頻前的操作,大概是把他從黑名單裡拉了出來。
12
我本無意看她的聊天記錄,順便瞥了眼。
隻是很奇怪,明明他們認識這麼久了,為什麼傅斯宥一接通視頻,喊的卻是我的名字,而且視頻裡也完全不回應她的話?
我正打算按熄屏幕,想了想還是往上劃了一下聊天記錄。
沒想到很快看到我的名字。
「紀雨,你奶奶的病怎麼樣了?我可以去看看她嗎?」
我的心一顫,繼續往前翻。
聊天記錄不多,沒一會兒就翻完了。
短短幾十句聊天記錄,卻讓我震驚不已。
這個賬號一開始就是以我的身份出現在傅斯宥的微信裡。
聊天記錄一開始,兩人寒暄兩句,傅斯宥就問起「聽說奶奶病了,需不需要幫忙。」
「紀雨」說想借十萬,然後傅斯宥就轉了10萬過來,並說有需要盡管說。
後來,「紀雨」又以奶奶病情惡化為由,分兩次共借了26萬。
最後就是傅斯宥說想來看奶奶,被拉黑。
這個「紀雨」,很顯然,就是這個手機的主人——謝芊芊。
原來救奶奶的恩人,從來都不是謝芊芊。
那十萬塊竟是傅斯宥的。
並且,她還以我的名義,又借了26萬,並昧下了。
怪不得她篤定傅斯宥會出錢贖人。
怪不得她曾問我,想不想要傅斯宥的聯系方式。
我當時是怎麼回答她的?
好像是,「算了吧,圈子不同何必強融。」
她料定我們不會再聯系,不會暴露。
卻沒想到我詐騙電話打到他頭上去了。
緊緊握著的手機被拽住,我醒過神來。
謝芊芊正站在我面前,衣衫凌亂,鼻青臉腫。
她用力想要搶回手機,眼神慌亂,「紀雨,你聽我解釋。」
我突然松力,她捏著手機摔了個仰倒。
她爬起,憤怒地看著我。
這個人,我認識了八年,我以為我已經對她十分熟悉,此刻看她,竟是如此陌生。
我冷冷繞過她,「收起你的一堆借口吧,你讓我惡心。」
她突然爬起來拍地大喊,「你又比我好在哪裡!憑什麼你什麼也沒幹,他卻可以對你那麼好?!
「我追他那麼久連個眼神都不分給我?你憑什麼?!」
我連個眼神都懶得給,直接走了。
13
等待轉賬的時間裡,張彬倒真的沒再打我。
第四天傍晚,有小弟突然衝進張彬辦公室,嚷道:「彬哥,到賬了!200萬到賬了!」
境外轉賬很麻煩,這麼快到賬,他一定是第一時間就轉了。
張彬大步走出,高興得大手一揮,「抱上這麼粗的大腿,以後咱們要發達了!走,放煙花去!」
這些詐騙集團有條不成文的規矩,詐騙業績超過50萬,就要放煙花慶祝。
上空每一朵絢爛的煙花,可能就代表國內哪家受害者正在經歷傾家蕩產,甚至家破人亡。
我一向很喜歡看煙花,可是煙花,讓人看了心情沉重。
在中國,煙花代表喜慶,代表闔家團圓。
大年初五,傅家會放煙花,每次都能持續十幾分鍾。
因為精彩絢爛,硬生生成為當地一年一度大眾期待的過年煙花秀。
大年初五正好是我的生日,我們家買不起煙花,也買不起生日蛋糕。
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會早早在天臺擺上桌椅茶點,把奶奶攙上來一起觀賞。
奶奶總會縮在她的躺椅裡,笑眯眯地接過我剝的花生,一邊看一邊笑,「我們家阿雨又長大一歲嘍。」
那場煙花,慢慢成了我和奶奶過年和過生日儀式感的一部分。
但那時我總是會想到傅斯宥。
把天空中一朵朵熱烈綻放的禮花想象成他送我的生日禮物。
我心裡明白是自欺欺人,卻仍然感覺到一絲甜蜜。
後來他們搬走了,再也沒有煙花看,我也再也沒有奶奶。
從此,任何節日對我來說都失去了意義。
……
14
他們放完煙花魚貫而入,張彬叼著一根煙,跟在後面漫不經心地接著電話。
「我查過你資料了,聽說你爸是首富,你自己公司也紅紅火火,你都這麼有錢了,拿200萬打發叫花子呢?
「兄弟,你沒誠意啊……」
盡管沒有抱期待,但是聽到他這麼說,我還是感覺有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將我冰凍了個徹底。
他果然打算繼續訛詐。
謝芊芊臉上也是敢怒不敢言。
自從她鬧著要回去,已經被打了好幾頓。
掛了電話,他又是大手一揮,「老大請我們去唱歌跳舞,今晚不醉不歸!」
眾人歡呼著簇擁而去。
張彬在城裡娛樂會所開了個最大的包廂,曖昧的昏黃燈光裡,群魔亂舞。
集團幾個管理聚在角落,一邊聊天,一邊公然溜冰。
張彬正弓著腰給一個人點煙,一臉的諂笑。
那個一把手我第一次見,大家都叫他建哥,眼窩深陷,形容枯槁,一看就是資深的癮君子。
張彬指了指我的方向,說了些什麼,建哥拍著張彬的背,哈哈大笑。
我猜到他們說什麼,無非是找到一個有錢的冤大頭。
如果我不走,大概以後每天的日子就是N待我找傅斯宥要錢。
我不能坐以待斃。
15
又坐了一會兒,觀察了一下四周,沒人注意到自己。
我輕輕打開門準備出去,不料旁邊突然出現一個男人,「去哪?」
我頭皮一麻,「去廁所。」
「裡面有。」他指指裡面,目光冰冷鋒利。
「哎呀三哥,剛有人在裡面吐了,髒S了,你讓我們去外面廁所吧,一會兒就回來。」
一個嫵媚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回頭一看,是謝芊芊。
這幾天我們形同陌路,這當口湊上來幹什麼?
三哥臉色緩和了些,退開讓我們出去。
走出兩步,我回頭看,正好看到他一邊盯著我,一邊摸了一把謝芊芊的屁股,她嬌嗔著推開了他。
我隻好硬著頭皮去找廁所。
謝芊芊追了上來,低聲說:「這裡我來過,安保很嚴,你跑不掉,要是被抓,你也會被打S的。」
「和你無關。」拐過彎,我開始四處查看,不再理她。
窗子被焊S,後門被鎖,門口有保安盤問。
四下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漏洞。
我隻好原路回去,謝芊芊亦步亦趨跟著我。
走到拐角時,包廂門突然被撞開,幾個人臉色慌張地抬著一個男人奔了出來。
那人手腳疲軟,口吐白沫,赫然是那個一把手。
估計是磕嗨了。
眾人都手忙腳亂,七嘴八舌地呼喝著。
張彬在前面開路,一邊打電話叫司機,臉色很難看。
成敗在此一舉!
我立刻扭身往回走。
謝芊芊慌慌張張地跟上,「你去哪?」
她要是回去,驚動了三哥,我也跑不成。
我隻好低聲說:「閉嘴,想跑就安靜點。」
我們從另一個方向繞過去,保持一定距離,一臉焦急地跟在了他們後面。
保安認識那幾個,以為我們也是去送醫的,我們趁亂跟著出了會所門口。
借著停車場車子的掩護,我們往相反方向撒腿狂奔。
我緊張到了極點,隻感覺心都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她抓著我的手,也一手心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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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一段,才敢回頭看,幸好沒有追兵。
謝芊芊雙手撐在膝蓋上喘粗氣,終於有空幸災樂禍,「建哥要是S了,這裡的關系網張彬就用不上了,看他還怎麼囂張。」
我休息了一會兒,喘勻了氣,這些天壓抑的恨意上湧。
拽住她肩膀,抡圓了巴掌一掌扇過去,「這一巴掌,在你給我果汁裡下藥時,就該給你了。」
她捂著臉,不服地辯解:「我也是被迫的!」
我怒極,第二巴掌隨即而至,「這一巴掌,是謝你當了我這麼久的恩人。」
我正要再打,她突然舉起手,「別打了,我肚子好疼……」
她捂著肚子蹲了下去,表情扭曲,身下慢慢漾開一小攤血。
……
第一次見打臉下身流血的。
她騙了我這麼多次,我對她的同情心早已消磨殆盡,可直接丟下她還是做不到。
畢竟都是中國人。
我隻好掙開她的手,準備去路上打個車,打算送到醫院就走。
她卻以為我要丟下她,連忙說道:「你送我去醫院,邱俊浩也在醫院,他活不了多久了。」
「怎麼回事?你說清楚!」我震驚回頭。
縫個針怎麼就能快要S了?
「他被發現是熊貓血,可以適配任何血型,這些天被瘋狂抽血。」
我趕緊打了輛車把她送去了醫院。
幸好謝芊芊臨走時偷了張彬的錢包,我們不至於身無分文。
我以為她是出來勸我的,其實她看我起身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伺機逃跑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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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芊芊流產了。
醫生說她流產次數太多,以後很難有孕。
我問孩子是不是張彬的,她怔愣,「我也不知道。」
張彬隻是一個小頭目,她在整棟樓如魚得水,少不了她自己的「努力」。
她剛做完手術,本來應該靜養,可是等不起了,必須盡快回國。
在她的指點下,我找到了邱俊浩。
他已經很衰弱,衰弱到連看管都看不見。
短短幾天,他迅速消瘦,好像老了十幾歲,臉色比那個建哥還要難看。
看到我,他眼裡閃出一簇光芒,驚喜道:「你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