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鐵牛是我小學時候的玩伴，我們相識於一場意外。
那天放學回家，我正開心地舔著棒棒糖，就看見路邊的花園『種』了一個人。
他腳埋在地下，隻剩上半身在外面，不哭也不鬧，任由幾個“種”他的男生往他身上扔泥巴。
我認識那幾個男生，在學校裡出了名的校霸，上六年級，專欺負低年級的同學。
往別人碗裡吐口水，丟蟑螂什麼都幹過，偏偏還沒人敢告狀，因為會被欺負得更慘。
我大喊：“警察來了。”
他們來不及看，馬上拎著書包跑了。
男孩被埋得很深，那時候我的力氣還沒現在這麼大，拽了幾下都沒把他拽出來，急得圍著他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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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我想起了最愛的《水滸傳》裡經典的橋段，於是倒著上半身把他“拔”了起來。
從此，我們就成了好朋友。有我罩著，學校裡沒人敢再欺負他。
那時候他還不叫『楊柳』。
我們有專門的昵稱，他叫鐵牛，我叫深寶。
上初中後，他們一家搬走了，我難過了一個盛夏。
高中後，我也隨爸爸的工作變動換了城市上學。
我們再也沒見過。
“鐵牛，真的是你嗎，鐵牛！”
“嗯，是我。”
我激動地看著他，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我們會在這種境遇下相遇。
“你整容了？”
他搖搖頭，“原裝貨。”
我捏捏他的鼻子，又撓撓他的下巴，最後戳了戳他的蘋果肌，很好，沒有充氣。
他由著我弄，深情款款地說：“深寶，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以後我會保護你。”
我再次認真打量他，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因此我才沒認出來。
那時候他很瘦弱，個子也矮，所以老有人欺負他。
現在的他看起來可以打S一頭牛。
“好。”
我們確定戀愛關系後，他立刻發了一條帖子：“魯智深，我等了你好多年。——愛你的鐵牛。”
我點贊，也發了一條：“楊柳，下輩子我還拔你，生生世世隻會拔你一個人。——愛你的深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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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楊柳在一起兩周了，相處起來沒什麼變化，好在謠言已經沒有了。
當初罵我的人大部分都轉頭磕我們的愛情。
很快，我們成了學校裡最出名的情侶，連名字都那麼般配。
他經常會帶我和朋友一起聚會，大大方方跟每個人介紹我。
我幸福得冒泡。
“深寶，我來接你了。”
“我準備好了。”
今天是高貴的生日，他們商量著一起出去露營山莊待一天一夜。
山莊在郊外的山腳，環境不錯，就是買東西不太方便。
好在有片西瓜地，可以自由採摘。
很久沒這麼放松了，大家就像瓜田裡的猹，上竄下跳。
“誰帶刀了沒，我們開兩個瓜吃吧。”
所有人面面相覷，另外幾波遊客也沒帶，這裡離住處又遠，來回得十幾分鍾了。
“我來。”
我自信地舉起手。
開個瓜對我來說跟踩S一隻小強沒什麼兩樣。
我撸起袖子準備開幹，楊柳拉著我擔憂地說：“深寶，我怕你傷到。”
我心裡甜滋滋的，“放心吧，我拳頭比S鴨子的嘴還硬。”
隻用四成功力，西瓜就成了幾半，大家都為我歡呼。
我很興奮，一拳下去又錘開一個。
周圍的人也都湊了過來，請我幫忙開瓜。
我好開心，沒有人闲我粗魯，還誇我厲害。
接下來的五分鍾裡，我指哪打哪兒，徒手開了一路。
等我回頭時，地上全是炸開的西瓜。
差不多夠了，我氣喘籲籲跑回楊柳身邊。
他沉默著不說話，牽起我的手離開了瓜田。
晚上吃過飯，我和楊柳單獨去魚塘邊散步，想起白天無情鐵拳開西瓜的事，有點羞愧。
“鐵牛，我今天是不是給你丟人了，我看你都不怎麼開心。”
他憐愛地拉著我的手放在胸口揉著，“怎麼會，超酷的好嗎。我就是太心疼了。”
然後又輕輕在我耳邊說：“他們的女朋友都沒我的厲害。”
他溫熱的呼吸噴撒在我耳邊，我渾身像觸電一樣從頭麻到腳。
“討厭~”
我羞澀地推了他一下，他就不受控制地往後倒去，撲通一聲掉進了魚塘裡。
“鐵牛鐵牛，還好嗎，救命啊，救命啊~”
我不會遊泳，隻能大聲哭喊著。
高貴他們離得近，很快就趕過來把他從水裡撈起來。
楊柳會遊泳，隻是魚塘坎太高了，爬不上來。
“對不起，我沒控制好力氣害你掉下去了。”
我撲在他懷裡大哭，他用湿漉漉的手摸著我的頭安慰道：“沒事的，你很颯，我超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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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他拿著幹淨的衣服進了浴室，我坐在床上發呆，聽著裡面哗啦啦的水聲，心髒狂跳不止。
這次是真的很緊張，我一個人住害怕，但其他情侶都是住一起的，我也不好去拆散別人，所以楊柳訂了一個標間。
可我有記憶以來就再也沒和男生住過一個房間。
我會不會打呼啊。
“深寶，幫我拿下內褲，在箱子最底下。”
“好。”
我在他箱子裡翻找了一會兒才看到，是我上次買的其中一條，我從門縫遞給他，“給你，順便把髒衣服給我吧，我看能不能處理一下。”
魚塘裡的水又腥又髒，他這麼愛幹淨應該無法忍受。
另外，我現在找點事做或許會更好。
我拿著他遞出來的髒衣服正向往外走，突然想起會不會包裡有東西，比如錢什麼，洗壞了就麻煩了，就掏了一下他的褲兜。
好像真的有東西，又湿又滑的觸感，指腹捏起來軟軟的。
“啊~~~”
裡面居然跳出來一隻小蛤蟆，對我呱呱了兩聲就跳到窗外去了。
我癱坐在地上，多年不見，居然害怕蛤蟆了。
果然人越大膽子越小。
楊柳推開門衝了出來，濺了我一臉水，“怎麼了怎麼了，有賊嗎，在哪裡？”
我抹了把臉，扶好眼鏡，接著爆發出第二聲尖叫。
“啊~你沒穿褲子。”
他捂著關鍵部位一溜煙跑回去了。
我按著胸口，“青天大老爺，觀世音菩薩，巴啦啦小魔仙，宿管員阿姨……我不是故意的，阿彌陀佛，別讓我長針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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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他神色不太自然，應該是害羞吧。
據宋溫暖所說，這種純情模樣的男生，一般都是沒怎麼談過。
我想開導開導他，“沒事噠~沒事噠，沒~事~噠~~其實我什麼都沒看清。”
他裹在被子裡，悶悶的“嗯”了一聲，還是害羞吧。
我繼續說：“鐵牛，你很棒，不是MAC。”
這是昨晚田蜜知道我要出來約會，緊急給我科普的。聽說男生都很在意這個，他那麼驕傲的人，應該也一樣吧。
他唰地一下坐起來，磕磕巴巴地問：“你，喜，喜歡嗎？”
我喜不喜歡有什麼關系，又不是長在我身上的。
但看他這反應應該是很在意，我作為女朋友絕對不能傷他心。
“嗯，很不錯，比別人的都好。”
他頓時跟霜打了一樣，“你怎麼知道，看過很多片？”
不是在說小鐵牛嗎，怎麼突然又講到片了。
我仔細想了想，確實看過不少動畫片，貓和老鼠，虹貓藍兔七俠傳，喜羊羊與灰太狼，熊出沒……
“挺多的，不過我一般看國產的，很少看進口。”
他像是定住了，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難道是覺得我看這些太幼稚？
好像是，和他在一起這段時間，發現他很愛運動，有空會帶著我一起去健身房，應該……
“也不止這些的，動作片我也很愛看。”一時半會兒想不起有什麼著名的片子可以拿來舉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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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想著呢，他跟詐屍一樣彈起來，跟剛剛那個蛤蟆一模一樣的動作跳到我床上，“你想不想試試？”
“你想跟我打架？”
他抿了抿嘴唇，臉色通紅，“如果可以的話……前提是要你願意的。”
我怎麼會不願意，這段時間經常陪他鍛煉，偶爾也能用我的蠻力測試一下他的鍛煉成果。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想現在試一下，但我不介意，我會滿足他。
“嚯，哈”，我兩個動作就把他壓在身下，惡狠狠地激他反抗：“用力掙扎啊，你怎麼不用力！”
“我……”
敲門聲響起，我來不及去看，就直接問：“哪位，何事？”
門口支支吾吾響起高貴的聲音：“那個，動靜小一點，我隔五間房都聽見了。而且你們沒關門。”
怪我，力氣大就算了，嗓門也大。
“好的，我們輕點，麻煩你幫我關下門，我現在不方便。”
高貴走後，他說不打了。我想想也是，今天這麼累，又掉進魚塘裡，他應該想睡了吧。
我們一人一張床，屋裡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
“深寶，以後少看點片，對身體不好。”
他怎麼知道我喜歡熬夜看，確實每次第二天醒來都沒什麼精神，臉色蠟黃。
他又說：“或者，下次想看就跟我一起，別自己一個人看。”
“嗯嗯，一定叫你。”
說起來我也很久沒看了，“我現在就想看，你要一起嗎？”
他真的很容易臉紅，不知道是不是對空氣過敏，把被子掀開了一個角，拍拍床，“你過來，深寶，來我床上看。”
我幸福地依偎進他的懷裡，拿平板點出《熊出沒·逆轉時空》。
“你就看這個？”
“你不喜歡嗎，那我也可以換別的。”
“不，我很喜歡。”
他還是我的鐵牛，一點也沒有變。
真好。
21
日子過得很快，我和鐵牛的感情越來越好。
整天如膠似漆，蜜裡調油，連路過的學長小白和學姐大黃看了都搖頭。
十二月底，由學生會牽頭舉辦了跨年晚會，他要上臺表演鋼琴獨奏。
作為女友，我本該和他一起到現場。但我拒絕了他的邀請，說我有事不能去。
他都沒有生氣，還哄著我別難過，“沒關系的，我請別人把視頻錄好發給你。”
我很感動，當場就拉著他親親。
其實我是騙他的，因為我給他準備了一個驚喜，希望我們在大學能留下深刻又美好的回憶。
這是我第一次看他穿得那麼正式，驚豔得讓我移不開眼。
他表演完後，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終於到了我的送花環節。
第一次上臺，難免緊張，我穿著肥大的玩偶服一步一步往上走。
這件玩偶服是我提前訂制的，它在悲傷蛙的基礎上進行改良，變成了微笑蛙，身穿紫色碎花大褲衩，這是我們重逢的美好見證。
它什麼都好，就是走路不太方便，我才上了兩個臺階就被絆倒，手裡的捧花也隨之飛了出去，正正好好，落到他懷裡。
連上天都偏愛我們。
第二次絆倒後，田蜜和宋溫暖一左一右扶著我小聲說：“花兒，要不就在這兒說吧，下面人都等著呢，後面的節目催進度了。”
我看了眼臺下，大家都很浮躁，已經開始窸窸窣窣說話。
確實耽誤下去不太好，我索性在原地喊出了我的心裡話。
“鐵牛，鐵牛，我愛你。把我的心送給你。啾咪~”
觀眾席傳來一陣陣爆笑。
看，所有人都在為我們高興。
楊柳像是才認出來是我，幾步跑了過來，一個滑跪停在我面前，“深寶，原來你給我準備了驚喜。”
“喜歡嗎？”
“嗯，好喜歡，我愛你。”
“我也愛你。”
22
晚會結束後，他送我回宿舍，分別的時候，有些不舍。他偷偷給我塞了一張卡片，上面寫了密密麻麻的字。
我聽他的話回到宿舍才看，原來是一封告白信：
“深寶，我喜歡了你好多年。從你把我從泥坑裡拔出來那一刻，我就覺得自己的天使來了。你保護我，關心我，連最愛吃的波板糖也要分我一半。
分開後我一直期待和你重逢，高中畢業回去找你，得知你早已搬走，我哭了整整三天。
你可能無法想象，被你扒掉褲子的那一刻，我有多開心，我的女孩兒終於回來了，我又見到她了。
這是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年，一切都很美好。接下來，還會有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一輩子。”
我躲在被窩裡嗚嗚嗚哭，宋溫暖他們幾個在我耳邊循環播報信的內容，每念一遍我就哭得更兇一些。
半小時後，我顫顫巍巍地從被子裡伸出手，“田蜜，能給我一杯可樂嗎，我有點缺水。”
都哭不出眼淚了。
我是真的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早熟，從小學就開始暗戀我到現在，太專情了。
我媽說，能遇上這種溫柔體貼，成熟有魅力，情感專一的男人是上輩子積德換來的福報。
23
鐵牛畢業那天，我見到了甄茂玫，我知道當初發帖說我倒追鐵牛的那個人是她。
後來求著我讓我放過她，說曝光會影響她清純玉女的形象。
我肚子裡能撐床，就接受了她的私下道歉。
“魯智深，我能跟你談談嗎？”
鐵牛護著我：“不必，她很忙。”
甄茂玫仿佛被刺痛，眼神帶著傷，“我就隻想問一個問題。”
我看著這個為情所困的學姐，有些不忍，“請問。”
暗戀了鐵牛四年，她或許隻是想要為這段單向感情畫上句號。
她眼裡含淚，“是我不夠努力嗎？”
我搖搖頭，“不，你很努力，隻是沒找到正確的道路。”
“怎麼說？”
我嘆了口氣。
“一百年前，我們的先輩不努力嗎？不，她們很努力，每一代中華兒女都在為了美好生活而艱苦奮鬥，可他們仍然飽受飢餓與困苦。而如今，中國人民實現了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的偉大飛躍，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這是為什麼？”
我把手裡的礦泉水瓶遞到她嘴邊，鼓勵她回答。
她緊閉雙唇不語。
我繼續說：“就是因為沒有找到正確的道路！但我們的黨，我們的革命先輩找到了。那就是：社會主義道路！我們黨帶領人民經過百年的探索與實踐，形成了今天的新時代中國特色主義道路，實現第一個百年奮鬥的偉大目標，向第二個百年奮鬥的偉大目標進發。現在你知道為什麼了嗎？”
她先是呆滯，兩分鍾後又用力地點頭。
“深寶，你跟她說了什麼，她怎麼滿臉榮光，一身正氣地走了。”
我看著甄茂玫的背影，背著手說：“一個比較深澳的話題吧，她思想覺悟還不夠，恐怕需要花點時間來消化。”
鐵牛寵溺地刮刮我的鼻子，“我們深寶真棒。”
“你的功勞。”
我昨天剛獲得全市焊接技能大賽一等獎，這都是因為有他的鼓勵，才有了今天的自信。
我的情緒還沒轉換過來，飽含熱淚，“畢業快樂，鐵牛，謝謝你的鼓勵與陪伴。”
鐵牛：“嗯，也謝謝你，願意陪我攜手共創美好未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