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看著眼前生我養我多年的父親,除了苦澀,更多的難以掩蓋的悲痛,也就是在頃刻之間,我做了選擇。


 


“那我和他離婚。”


 


不止是我爸,一旁的助理都愣住了。


 


是啊。


 


對於我喜歡周行止這件事,真切篤定,所有人都知道我愛慘了他。


 


但愛情終究不該是一個人的事情。


 


“爸爸,我已經錯了一次,我不想再錯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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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倒轉,已過一年,如今的我還是態度未改,我爸聽不下去,重重摔了手邊的水杯,刺耳的聲音傳來,杯體在撞牆的瞬間分裂。


 


“你怎麼就不明白我的苦心!”


 


大概是為人子女太久,我忘了站在我面前和善的老頭,當年也是用鐵血手腕帶領傅氏在南城開闢一條路的人。


 


“傅煙,你是眼睜睜的要看著傅氏走下坡路嗎?你從小的錦衣玉食都來自家裡,如果這一切都不存在了,你還會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嗎?你以為我做這一切隻為了自己嗎!”


 


“是!我不懂!”這一場爭吵像是把所有不堪撕碎,“我不懂周行止欠我們家的80萬早就還完了,你為什麼還要榨幹他最後一點東西!”


 


“我是傅家的女兒,出什麼事都該由我來背,而不是他!”


 


“這麼多年您聽到別人在背後說他走狗,說我們夫妻貌合神離的時候,你有沒有一絲的難過痛心?旁人的碎語我已經受夠了,為什麼你也要來逼我?你真的為我考慮過嗎?”


 


“你有沒有想過,當那份合同生效後我又要怎麼面對我的婚姻?”


 


我爸轉身,顯然的不願意再談。


 


看吧,我除了在愛情中無力,在家庭裡也是。


 


我以為我的驕縱沒傷害到任何人,可我拿錢收買、逼周行止和我結婚那天,我將我的愛情推入S路。


 


在我沒選擇留在傅氏,獨自守著那點興趣愛好時,我將家族事業拋入未知的崩盤之中。


 


可笑我一直要的那一丁點的愛情和自由,到頭來也碎的滿地凌亂,殘渣幾兩,不堪入目。


 


我用的起,卻承不了半分打擊。


 


在淚水模糊眼框的下一秒,門口傳來砰的響聲,周行止走在最前,他的面色很急,就生生踩過玻璃碎片奔向我,一把抱住,我整個人仿佛撞進了他懷裡,有一瞬間的懵。


 


“你——”


 


“別哭。”他打斷我的話,說:“什麼事情都有我在,你別怕。”


 


我怕什麼了?


 


正當我還疑問時,他松開我,對著一旁沉默不語的我爸和我哥說:


 


“我願意交出我手上項目的專利。”又補了句:“無條件。”


 


“你瘋了!”我剛剛平復下的心情瞬間拉起。


 


他在可憐我嗎?


 


可憐傅家,可憐臥病在床的我。


 


我用力的推搡他,撈起手邊的東西一股腦砸向他。


 


“你現在是幹什麼?向我當初可憐你一樣可憐我?”


 


周行止聽完後動作一僵,薄唇緊抿,半晌後居然俯下身子抱了我。


 


“你不適合這種話,別說了。”


 


我受不了。


 


“滾!都滾!”


 


傅言之:“煙煙,你聽他……”


 


我:“出去!”


 


我說過,我真的真的很討厭,特別討厭他一副粉飾太平的樣子。


 


傅言之隨後拉著我爸出了門。


 


而周行止連動作都沒松,他的懷抱勒得緊,掙扎都很費力。


 


等到門落鎖的聲音傳來,我用盡全身力氣推著他,喉嚨不由的發緊:“你現在裝作一副深情的樣子給誰看?”


 


我已經留了體面,沒當著家裡人面說出那些骯髒的事情。


 


“你不是喜歡餘牧嗎?當年不是我拆散的你們嗎?你走啊!找她啊!留在我這裡幹什麼,看我笑話嗎?”


 


我拿起手邊的東西通通向他扔去,其中有一個玻璃杯正好打中他的額頭,下一秒紅腫的印記出現在他額角,鼓起了包,而他什麼也沒說,默默的拿起角落的掃帚,把地上的碎片一點點清理好,又給我倒了杯水放在原位。


 


任勞任怨、小心的護著我,怕我再扔東西,銳器都拿的很遠。


 


好像。


 


他很愛我一樣。


 


任憑我怎麼發瘋嘶吼他都在一旁沒走過。


 


收拾完一切,他坐到我床邊,抱住崩潰的我說:“我沒有。”


 


“沒有餘牧,沒有任何人。”


 


“傅煙,不管你信不信,我隻愛你。”


 


而我卻不想再信了。


 


“你能不能別再裝作很愛我的樣子了。”我回他,毫不留情:“真的,很惡心。”


 


話已經到了這份上,我直接對他挑明。


 


“一年前,我去公司找你,聽到秘書對你說,當年要你半條命的人回來了。隔天你卡裡消失50萬,餘牧說那錢,給她了?”


 


我明明是知道答案的。


 


可是在這一刻還是不S心的問了。


 


周行止聽後的表情有一瞬間錯愕,像是沒覺得我會知道,意料之外的沉默蔓延在我們周圍,就在我放棄準備趕他走時,他點了點頭。


 


“是給她了,但那是我爸爸要的錢。”


 


“要我半條命的人,也說的是我爸。”


 


他坐在一旁,腦袋耷拉著,一字一句的解釋那些過去:“當時跟你結婚的新聞被他刷到,他得知我們還了所有的錢,於是又向餘伯伯借了50萬拿去賭,餘伯伯本來是不想借的,但是我爸騙他說是去做小生意,他說他很後悔,害得我和我媽背負了他的罪。”


 


“那後來……”


 


“沒還,跑了。餘牧來找我的時候我才知道,我賣了遊戲的股份,替我爸還了錢,又怕你知道後覺得……覺得我就是這麼不堪的一個人。”


 


“我就是一個連家裡出事,連我媽整晚痛哭我都束手無策的人。”


 


“成績好,年級第一,皮囊相貌,這些光環都是假的,歸根到底我什麼都沒有。”


 


“當年我不怕別人知道我家裡的事情,但我不想你知道,不想你同情我。”


 


“可你拿著那張卡來找我的時候,你坐在我家門口的臺階上哭的時候……”


 


“傅煙,我太卑鄙了是不是,我答應了你。”


 


“後來我拼命的上班,讓傅氏變得更有錢,我很慶幸我還有利用價值。”


 


“可現在,我連唯一擁有過的你也要失去了。”


 


……


 


說到最後一句,周行止一直壓抑的哭聲傳來。


 


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哪怕被逼債的人找上門,哪怕一進傅氏面對刁難他的股東,他從未哭過。


 


像丟了全世界一樣崩潰。


 


半晌過後,我終是無奈的嘆氣,傾身抱住他,拍了拍後背。


 


“別哭了。”


 


他聽後身子一僵,倏然抱的更緊,頭埋在我的頸窩,身子一抖一抖的,不一會兒我肩膀的衣服就濡湿了,他似乎也沒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狼狽,手臂收緊,勒的我肩胛骨都疼。


 


周行止向來喜形不於色,從前的我甚至以為他根本不在意。


 


可是細想從小到大,有時候陸思柔都難忍我突變的情緒。


 


隻有周行止,這麼多年,不管我做什麼,他都哄著說好。


 


每個周末在家親手做飯,每逢節假日必送禮物。


 


雖醜但貴。


 


我怕疼,他就把家裡所有家具的角包起來。


 


我怕冷,他就下班接我,給我熬姜茶。


 


怕我一個人在家無聊,買了好多玩具擺在他書房,直到他的辦公區域越來越小,他索性移到客廳辦公,把書房都讓給我。


 


再到以前,那個寒風肆起的下午,他拒絕我的卡,卻看到我凍的哆嗦,把家裡唯一沒被人拿走的毛毯裹在我身上。


 


他說,“別哭了,我答應你。”


 



 


術後某天,傅言之來看我,天氣很好,見我懶得走,他找護士借了輪椅,推著我下樓。


 


初春,陽光漸暖,我披了條毛毯懶洋洋的指揮著身後的人把我推到樹下,到了後又覺得剛下過雨潮潮的,讓他把我推到籃球場的空地。


 


傅言之嘴上不停輸出,說我生了病挑三揀四,除了周行止沒人能受得了我,行動上又步態穩健的按照我的要求推到指定地點。


 


我們在一旁看小孩子打球,三三兩兩,青春朝氣。


 


“傅言之……”


 


“嘖,沒大沒小。”他不悅地睨了我一眼:“喊哥。”


 


“行吧,哥我有一點很奇怪,周行止怎麼知道我生病了。”


 


“這有什麼奇怪的,你不是來醫院檢查他看到了嗎。”


 


“對啊,他看到了,可是——”


 


我仰頭問:“你怎麼知道他看到了。”


 


傅言之聽後表情有一瞬僵硬,低頭看我,嗤笑道:“我倆兄弟就不能聊聊天?”


 


“能啊。”我漫不經心的轉頭,理了理腿上的毛毯:“就是不知道你怎麼聊的,比如說你提前查到我預約的就診信息,在那天故意讓周行止來醫院,比如說和他誇大我的病情,或者說改了我的病歷單,讓他以為我就要S了,還跑到我面前哭,你教他的?以退為進,這招妙啊。”


 


“或許再到更早的大學時期,你盯上他,故意接近,生了讓他來坐鎮傅氏還你自由的心思……我說的這些,對嗎?”


 


我心裡一直覺得這一切發展的都是剛好。


 


可就在周行止崩潰大哭的時候,我終於察覺到一絲不對。


 


說白了我隻是普通的肺感染,他哭的能把我送走。


 


於是那些明裡暗裡我忽視的東西重新湧入我的腦海。


 


“現在想想,當年我不過是誤打誤撞,就算我沒管爸爸要錢,你也有辦法拿錢給他,讓他記得你這份好,從而心甘情願來傅氏打工吧。不過你這兄弟可當的夠稱職,把妹妹我賣了個徹底。”


 


傅言之聽完一笑,揉了揉我的頭發,蹲下來平視我,眼裡亮晶晶的:“結果不好嗎,我親愛的妹妹。”


 


“好啊。”我也笑,想起了很久以前世家子弟們在一起討論的話。


 


“外人都說,傅家兩個孩子,一個冷情一個乖張,如今看來傳言一點都不準。”我不屑的看他一眼:“累了,老狐狸,快推你的小仙女回病房休息叭。”


 


這一場算計,不管目的怎麼樣,結果都是好的。


 


還好,我和周行止的誤會都解開了。


 


傅言之也還好是我哥,要是敵人,怕是會被算的褲衩子也不剩。


 


路走了一半,就看到遠處有個人影急匆匆的走來,見到我們後他的表情放松了不少,他自然的和我身後人打招呼,然後蹲下把我的毛毯往上拉了拉。


 


“冷不冷?”他的手搓著我的手指,眼裡隻有我一個。


 


我搖頭,對他打直球:“想抱一下。”


 


他表情一頓,似乎沒想到我會說這個,下一秒拿毛毯把我裹了個嚴嚴實實,來了個熊抱。


 


走的時候,我看了眼身後推著輪椅的我哥,他笑的很欣慰。


 


也很像一隻……得逞的老狐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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