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所以，走的越遠越好，裡面的錢夠你自由一輩子了。”
“我和沛霖在一起，你離開，這是最好的結局，對吧林隻淼？”
我拿過那張卡，穿著拖鞋，試探地向外踏了一步。
外面是濃稠的夜色，路燈像是星。
高高低低，影影綽綽。
我又開始跑了，一直跑一直跑，生怕下一秒就被姬沛霖的那些手下抓到。
好像自從我認識姬沛霖開始，我就一直在逃跑，從小到大，一直沒能成功逃脫。
但這次我真的好像要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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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馬路上，我攔了輛出租車，車上有三個男人，但我還是沒有介意和他們拼車。
“去機場！”
我剛說完這句話，旁邊的男人忽然拿了個木棍出來，猛地打在我頭上。
天旋地轉。
昏迷之前，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顧雨葳沒騙我們，林隻淼果然在這。”
12
昏迷，穿越。
我再次來到了小林隻淼的時空。
今天是校園開放日，記者和家長都在。
但教室裡空無一人。
很多很多同學，還有家長，記者，都圍在校長辦公室門口。
我不明所以地跟上去。
辦公室裡，是小林隻淼，小姬沛霖，還有小顧雨葳。
小姬沛霖的臉上是難得的光亮，他一字一句地說著：
“我和顧雨葳，一直在霸凌林隻淼。”
小林隻淼和小顧雨葳同時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所有人都看見了，我和顧雨葳，倒髒水在林隻淼頭上，撕爛她的書，把她推進男生廁所，絆倒她，推倒她，在體育課把球砸在她臉上……”
小姬沛霖一字一句說著，越說，聲音越顫抖。
少年的眼角漸漸發紅，但是亮著勢在必得的光。
全校第一，市裡的優秀保送學生，大名鼎鼎姬家的姬沛霖，居然自己承認自己校園霸凌。
多麼大的新聞。
姬母也到場了，急的臉色發黑：“姬沛霖，你不要亂說！”
但小姬沛霖的語氣堅定：“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承認自己的錯誤。”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單薄料峭，利落少年。
連始作俑者都承認了，沒有人會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其他同學也不再害怕，紛紛應和起來，說自己也看到小林隻淼被霸凌了。
小顧雨葳嚇得流出了眼淚，還是S不承認，可是有什麼用呢？
各種各樣的聲音交雜在一起，我覺得頭好昏。
為什麼我的記憶裡沒有這一段了?
我走出人群，到小姬沛霖的座位上。
從前他每次霸凌小林隻淼，都會塞給她一封信。
我從來沒有看過那封信，但是現在我看到了。
“林隻淼，你好。
我是姬沛霖。
我喜歡你，很久了，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
但我發現你在被霸凌。
我讓顧雨葳停止，可是她太肆無忌憚。
我試著去保護你，每天默默送你回家，因此挨了不少拳頭。
但是總是有趕不上的時候。
你轉學，我跟著你轉來，可顧雨葳也為我來了。
把照片給了老師，可是他們都不偏袒你。
那天教導主任說，霸凌這種事，除了自己承認錯誤，沒那麼好指認和定性。
所以我決定加入“顧雨葳”。
那天把髒水倒在你身上，就是一切的開始，對不起。
之後每次，我做了對你不好的事，我都會及時化解，再給你寫一封道歉信。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你甚至沒看過我給你寫的十幾封道歉信，但是請相信我，我不是真的要傷害你，我隻是想讓同學都看到我與顧雨葳為伍。
現在時機到了，明天校園開放日，我會主動承認一切，還會告發我的從犯。
林隻淼，以後走在路上，你不用再小心翼翼了。
即使因為這次的坦誠，我可能會被勒令休學，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平安。
祝我們好運。”
我愣在陽光裡。
迷茫，震撼，感動，我說不清楚我的情緒。
13
這件事鬧得很大，上了新聞，很多天的版首新聞。
教導主任被調查，學校的監控也被一遍一遍地翻看。
小顧雨葳，小姬沛霖，還有和他們為伍的學生都被勒令休學，或是留校察看。
小林隻淼的生活裡不再充斥著無盡的逃跑，她終於可以慢慢地走了。
丟失的那段記憶，似乎在慢慢回到我腦海。
我的記憶裡確實有這些事發生，隻是後面的事，還是想不起來。
小姬沛霖被勒令休學，小林隻淼想和他道謝，時間選在周五的下午。
她穿得很漂亮，要去見小姬沛霖。
我一路跟著她，我們走在夕陽裡，她問我：“你在發呆，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姬沛霖，我那個時空裡的姬沛霖。”
我也想穿得漂漂亮亮，去見我時空裡的姬沛霖，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他。
我們光明正大，毫無膽怯地走在路邊，小林隻淼的身後卻突然來了一輛摩託車。
她被車上的人捂住嘴，拖拽去昏暗的小巷。
我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見了三個熟悉的人。
在我那個時空裡，出租車裡打昏我的三個男人，此時此刻居然出現在我眼前。
這個時空裡，他們還隻是肆無忌憚的少年，此時正拖著小林隻淼。
天要下雨了。
“他媽的，就是你害的顧雨葳被勒令休學是吧，她給了錢，讓我們今天給你點顏色看看。”
“我們可不用上學，不用擔心被你牽連。”
辱罵，掌摑，踢打。
我使勁抱著小林隻淼，想替她擋住這些傷害，可卻怎麼也擋不完。
很痛，很痛。
可是他們很快就玩膩了，開始撕扯小林隻淼的衣服。
小林隻淼竭力掙扎，揪著裙子不松手，可寡不敵眾。
我想攔住他們，可是我對他們是透明的，我的手隻能不斷從他們的身體穿過。
我救不了曾經的自己。
我隻能嚎啕大哭地看著曾經的自己。
看著自己被品論調笑，觀賞戲弄，拍照錄影，最後被發泄。
天色變得好暗，他們挨個發泄，最終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我崩潰地看著曾經的自己，絕望地跪在地上。
小姬沛霖終於循著滿地的裙子碎布找過來。
小林隻妙在地上蜷成一團，強風與氣流像要把她的身體扯爛，數不清的傷痕，奄奄一息。
一道閃電扯破天空。
天邊裂了巨大的口子，大雨傾盆。
痛苦和回憶也和這雨一樣把我淋了個徹底。
我都想起來了。
14
當年姬沛霖自己去認錯後，顧雨葳找了三個輟學少年侮辱我。
他們本來隻是想給我打我，但是漸漸起了其他的心思，侵犯了我。
姬沛霖來救我，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後來三個輟學少年被抓起來，卻因為未成年，沒有受到太大的懲罰。
他們的父母得意地說，小孩子不懂事而已。
姬沛霖聽到這句話，衝動了，於是去報復他們，可他已經成年了。
所以姬沛霖才會坐牢，為了我而坐牢。
始作俑者顧雨葳，也因為還沒有成年，隻是被警告。
可是這種事足夠讓顧家丟臉，所以之後他們全家遷到了國外。
我受到侵犯後，精神逐漸失常，不記得很多事。
我和姬沛霖都沒有上大學。
姬沛霖出獄後，繼承了家裡的公司。
然後不顧任何人反對，把我從精神病院接出來，要娶我。
那時候我一看到曾經和這件事相關的人，就會燥鬱。
姬沛霖總來見我，所以我將所有的錯都推到了他的身上，以為他是那個從頭到尾欺負我、霸凌我的人。
姬沛霖不讓我用手機，因為害怕我看到相關新聞；
不讓我出門，因為害怕我走丟；
給我注射藥物，也都是治療我精神的藥。
爸媽說：“你真是好福氣，發生了那麼多事還能嫁到姬家。”
姬母說：“沛霖，你娶那個林隻淼就是胡鬧！你為她付出了多少？！”
姬沛霖說：
“淼淼，今天你學會反抗了，真好。”
“淼淼，我們是夫妻，我對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怎麼會是犯法的呢？”
“淼淼，隻記得我霸凌你也好，恨我就恨我吧，越恨我，我就越開心。至少那樣你就不會想起來那些更痛苦的事了。”
“淼淼，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一些，那你就繼續劃。”
可我卻什麼也不記得了。
巨大的痛苦讓我從夢裡驚醒，我回到了自己的時空。
看見自己被綁在凳子上，在一個巨大的爛尾樓裡。
我身上是來自於那個時空的傷。
那三個在出租車裡打傷我的男人，笑嘻嘻地看著我。
“林隻淼，醒了？別來無恙呀。”
“當年你害得我們三個被抓起來，你也真夠不要臉的，被強奸了還好意思報警。”
“要不是那天我們在報紙上看見你、姬沛霖和顧雨葳的婚姻新聞，我們都不知道你還在這座城市呢。”
“所以我們威脅顧雨葳，讓她把你放出來。”
“你和姬大老板，把我們的人生都毀了，今天新仇舊怨一起算，我們可不怕你們報警，我們今天魚S網破，就是要報復你們！”
15
他們給姬沛霖發過去我的照片。
沒有幾分鍾，姬沛霖就大汗淋漓地趕過來了。
“淼淼！”
姬沛霖好著急，他看到我身上的傷，眼角都紅紅的，對我的事，他總是這麼著急。
“原來是你們，你們還真是陰魂不散。”
其實他隻要報警就好，可他還是親自來了。
過去，現在，丟失的記憶，奇幻的穿越，我有好多話想對他說。
可是我的嘴巴被抹布堵住，什麼也說不了，隻有眼淚怎麼也流不完，像那天的雨。
“姬大老板，怎麼娶了個被我們玩過的二手貨啊，你過來坐著，讓我們玩玩，我們就放了你老婆。”
他們呲著黃牙，笑得可怖。
“沒問題。”姬沛霖毫不猶豫地要和我交換，他走過來，被綁在旁邊的座位上。
他們發現他脖頸上的傷口，於是撕開紗布，用力扯那個之前被我用修眉刀劃開的傷口。
姬沛霖流了好多好多血，在他的西裝上，開了一朵詭異的花。
姬沛霖的臉色很蒼白，我被他們放開了，可是他們依舊抓著我的肩膀，塞給我一把刀。
“林隻淼，再給你老公劃上幾刀，我們就放了你，不然你別想走。怎麼樣，舍不得了吧？”
“我就是要看著你倆互相折磨。”
聽到這句話，姬沛霖瞬間開始笑了，眉眼彎彎，和年少的他一樣：
“你們是不知道，淼淼有恨我，但你們要一言為定，她劃了我，你們放了她。”
“淼淼，我知道你恨透我了，快劃我。”
“淼淼，你馬上就可以自由了，淼淼，快。”
“淼淼，你不是恨透我了嗎，快來報復我，淼淼。”
眼淚匯聚成海，我屏氣凝神，拿著那把刀，用力地朝那些人捅上去。
可是他們的力氣好大。
那把刀最終回到了我的肚子裡。
好多血，好疼。
姬沛霖之前說想和我要一個寶寶，可現在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淼淼！”
“姬沛霖，我都想起來了，對不起。”
警笛聲傳來，我終於閉上眼睛。
……
16
最後一次時空穿越。
我穿越到小林隻淼的時空的時候，恰好是小林隻淼和小姬沛霖的婚禮。
婚禮現場布置的很好看，是我最喜歡的那種，但是全場隻有他們倆和司儀。
小林隻淼的婚紗很美，如月光乘著粼粼水波，緩緩蕩漾開去。
小林隻淼好幾次都想逃跑，最終都被小姬沛霖抓到，小姬沛霖很耐心地抱著她：“淼淼，乖。”
“我才不要嫁給霸凌我的人！”
小林隻淼也和我當年一樣，失憶了，恨錯了人。
我在婚禮進行曲的聲音裡走出來，小林隻淼流淚的瞳子裡終於多了一分驚喜：“未來的我……你來了！你消失了好久，我發生了很多恐怖的事……”
“小林隻淼。”我摸了摸曾經的我的頭。
“現在你眼前的，姬沛霖，是這個世界上對你最好的人。”
“在未來的某一天，你總會想起來你們發生過的事，但是現在，相信我，嫁給他，好嗎？”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姬沛霖更愛你。”
小林隻淼狐疑地點點頭：“好，我願意。”
……
畫面越來越恍惚，我漸漸睜眼，回到我自己的時空，看見我身邊的姬沛霖。
他本來在看著窗外發呆，忽然聽到我的動靜，他立即轉過身，滿眼都是水色：“淼淼……”
他衝過來抱住我，我也緊緊擁抱回去：“姬沛霖，我都想起來了。”
姬沛霖的臉色變了：“你想起來了那些讓你痛苦的事……”
“沒事的，姬沛霖，”我搖搖頭，
“我進行了時空穿越，回到了過去的世界，我直面了自己的痛苦，但也看見了過去的你和我。”
“‘過去的你’給了我直面痛苦的勇氣，‘過去的我’給了我好好生活的決心。”
“今後，我們一起好好生活。”
姬沛霖終於笑了。
法庭上，雖然看到顧雨葳和那三個人，我還是有點心慌，但是看見身旁的姬沛霖，我不再害怕了。
我一字一句的，情緒穩定地控訴他們。
那三個男人，因為綁架、故意傷人，以及出獄後還不悔改，判處無期徒刑。
而顧雨葳，因為協同他們，等待她的也是牢獄的懲罰。
這件事上了新聞，顧家當年舉家遷到國外的秘密就這樣暴露，顧家再也沒臉見人。
記者採訪我所有事的時候，我並沒有覺得丟人。
被霸凌、被欺辱，不是我的錯，受害者無罪。
我隻是慢慢告訴了他們當年姬沛霖幫我的事實，姬沛霖從來不是壞人。
未來，我們會好好生活。
總有一天，那個時空的小林隻淼也會知道，長大的世界，是沒有霸凌的；那些壞人，也終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