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河流湍急。
一具女屍從屍堆中卷出,露出慘白腫脹的臉。
赫然是闕氏帳中,曾罵過芳姨的那個女人。
聽說她感染了疫病。
未來得及治療就S了。
沒想到,竟然被拋屍到這裡。
「真是不妙,竟然被你發現了我們北狄的秘密。」
一道陰冷的嗓音自身後忽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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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懼地回頭。
一團黑影中,烏戈打馬靠近,逐漸露出那張噴濺著血珠的臉。
「嗚!」
我SS咬住唇舌,生怕泄露一絲恐懼。
烏戈以馬鞭點在眉心,無奈道:「既然跑到這裡了,那就永遠留下吧。」
話音剛落。
罡風襲來。
我眼前一黑,預想而來的疼痛並未出現。
反而是身下的馬匹嘶鳴出聲。
再睜眼時。
身後的露珠已然不見了。
她滾落在地,抬腿狠狠踹上馬的屁股。
馬兒吃痛,疾馳而去。
露珠聲嘶力竭:「小姐,活下去。」
駿馬疾馳在曠野。
她的哭聲也漸漸消散在夜色中。
13
馬兒受了刺激。
無論我如何勒緊馬繩,都無法停下。
黃沙迷人眼。
我被顛得胃裡一頓翻滾,狼狽不堪地趴伏在馬背上。
用盡全力不被甩下去。
也不知道到底過去了多久。
天邊泛起魚肚白。
我睜開眼,不遠處黃沙漫漫,一隊騎兵快速靠近。
我心中一驚,下意識調轉馬頭,正要逃離。
熟悉的聲線傳來。
「紀芙蕖。」
是顧蕭。
我心中一松,連夜奔逃的緊繃的心弦頓時斷了。
整個人軟軟地從馬背上滑落。
我本以為會摔得很痛。
下一秒。
卻落入一個堅硬的懷抱。
頭頂光線氤氲,我張了張幹渴龜裂的嘴唇。
最終昏S過去。
……
等我再睜開眼時。
太陽高懸在頭頂,顧蕭滿臉心疼,垂眸與我對視。
見我醒來。
他忙將我扶起,語氣憐惜:「夫人,受苦了。」
我一怔,不可思議地瞪大眼。
「你怎麼知道是我?」
顧蕭似乎奔波了許久,眉眼間是化不開的疲憊。
他耐心地解釋:「你們離開藥鋪後,我去而復返,發現了掉落在地的小像。」
我心裡湧現一絲不對勁。
小像明明被露珠收起來了,怎麼會掉在地上?
可不等我多想。
顧蕭忽然沉聲道:「露珠的屍首找到了,你要去見一見嗎?」
嗡的一聲。
我感覺耳邊似乎有什麼炸開了。
直到顧蕭將我領到一個陰涼的山洞。
血腥氣夾雜著腥臭撲面而來。
我終於看清楚了洞內全貌。
露珠雙目緊閉,安靜地躺在一團枯草上。
若忽略腹部的大洞。
會讓人誤以為她睡著了。
我推開顧蕭欲來攙扶的手,踉跄走過去。
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
「露珠,不怕,我來帶你回家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
我已經泣不成聲。
刺目的光線,透過山石的縫隙灑進來。
顧蕭轉身走了出去。
我拿出身上的帕子,小心地為露珠擦拭臉上的血跡。
邊擦邊自責:「我自詡醫術高超,救人無數,卻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救不了你。
「露珠,是我對不起你,此仇不共戴天,有朝一日,我一定S了烏戈。」
話音剛落。
一團氤氲著鮮血的紙團自露珠手心滑落。
滾啊滾。
滾到了我的腳邊。
我顫抖著手撿起來攤開。
竟是顧蕭口中,丟失的小像。
14
我神色怔忪,轉動僵硬的脖頸,看向洞外。
顧蕭背光而立。
看不清楚神色。
明明大漠白日裡陽光炙熱,可我卻覺得渾身冰冷可怖。
這時,有馬蹄聲靠近,斥候高聲來報。
「稟侯爺,格桑姑娘不見了,屬下遍尋全城,以及方圓十裡,都不見其蹤跡。」
顧蕭嗯了一聲,緩慢轉過身。
四目相對。
他眼底流動著我看不明白的情緒。
但有一點,我幾乎可以確定。
那不是擔憂。
將露珠的遺體安頓好以後,我們便啟程回去了邊城。
我沉浸在失去露珠的痛苦中。
隻能將自己變得忙碌起來。
整日裡提著藥箱四處醫病救人,腳不沾地,每每深夜回去,都是倒頭就睡。
因為水源汙染的問題,各個打水井都投放了草石炭來過濾。
士兵們會取來一個水桶,在底部鑿一小洞。
然後在水桶裡放入石塊或木炭,以稻草或幹沙填充,再將水注入桶內。
水在重力的作用下會穿過這些石塊、木炭、稻草、泥沙。
水中的一些大顆粒的雜質及部分物質等就會被吸附,然後從底部洞口流出來。
飲用時再進行煮沸。
天氣漸漸涼爽起來的時候。
城裡的疫病總算得到了控制。
而顧蕭則忙著布兵以及尋找格桑的下落。
午後。
天氣逐漸陰沉。
我將院子裡曬幹的草藥收好,回房準備擦洗一下黏膩的身體。
外面傳來敲門聲。
顧蕭走了進來。
他好像喝了酒,耳尖通紅,看向我的目光有一絲不自在。
我想了想,還是為他倒了一杯茶水,遞過去。
下一秒。
手背一緊。
整個人便不受控制地跌倒在他懷裡。
濃鬱的酒香和男性的氣息蜂擁而至,我幾乎下意識便開始掙扎。
顧蕭是武將。
輕輕收力,我便再也動彈不得。
他低頭,滾燙的唇貼到我的耳尖:「別動。」嗓音喑啞得不可思議。
我不是什麼都不懂的閨閣女。
未出閣時,也曾在翻看醫書時看到過男女那些事。
可如今,輪到自己。
我心跳如擂鼓,慌了個徹底。
我和顧蕭是上了宗蝶的夫妻。
他要圓房本就天經地義。
可當他真的出於本能循著我的唇而來時。
我下意識偏開了頭,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響亮的巴掌聲響徹四周。
顧蕭一怔,漸漸恢復了理智。
我趁機從他懷裡跳出來,顧左右而言他:「你餓不餓?我去給你準備吃食。」
「芙蕖。」
顧蕭喚住我。
「格桑找到了。」
我驚喜不已。
「那她人呢?什麼時候回來?」
顧蕭與我對視,似猶豫又似不忍。
他說:「半個月後,北狄將送公主前往京城和親,和親人選,就是格桑。」
「什麼?」
「朝廷傳信,意欲通過和親與北狄休戰,以通兩國之好。」
「所以呢?」
我幾乎是顫著聲問:「格桑消失了這麼久,是被抓回北狄了?」
「沒錯,我帶兵去營救你的時候,她一個人悄悄潛回了北狄營帳。」
通過顧蕭的講述。
我這才得知。
原來,格桑是穿越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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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過來的時候。
正逢真正的格桑要被當作政治籌碼送人。
她不甘心,便借由芳姨的幫助逃離了北狄。
又在被追逐過程中。
偶遇巡邊的顧蕭。
這才於九S一生中活了下來。
「她這些年便一直生活在這裡,一方面格桑感恩我救了她,一方面她性格活潑,又對武學這塊比較感興趣,我幹脆給她找了師父,悉心教授。」
顧蕭最後總結了一下。
卻閉口未提,格桑對他的一腔深情。
我抱著一絲期望,問:「如果是你上書給陛下,和親有辦法取消嗎?」
陛下年近五旬。
即便格桑年輕貌美,深得他的喜愛,又能如何?
一旦陛下大行。
像格桑這樣的外邦女子,是根本不可能活得下去的。
最後的結果,大多是陪葬。
想到這些。
我語氣更加急切。
「萬一有辦法呢?我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格桑跳入火坑吧?」
「芙蕖,慎言。」
顧蕭神色一怔,忙將門窗關好。
他說:「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我一愣,太子?
可太子明明行為無狀,貪圖女色。
並非儲君的不二人選。
但……
「你的意思是,你是太子黨?」
電光石火之間。
我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京城人人皆知。
顧蕭兵權在握,是眾多皇子爭相拉攏的對象。
可他偏偏不站隊,也不跟任何皇子來往。
這也是我嫁給他的原因。
這時。
顧蕭忽然說道:「如今皇位之爭愈加緊張,如若我不站隊,日後太子登基,以他的性格,怕是要清算,我也是為了侯府長遠考慮。」
明明他說得對。
皇權之爭中,沒人能獨善其身。
就連我的父親,小小的藥正,都曾被卷入其中。
不得不借著恩情,讓我嫁予顧蕭。
祈求他能護我周全。
可我還是想說:「太子不堪為明君。」
「我知道。」
顧蕭語氣悠長。
「你忽然來邊城的原因,母親已經告訴我了。」
16
年前宮中設宴。
我陪老夫人前往。
宴席過半,有宮女前來相請,說是太子妃傳見。
可等我來到偏殿。
卻並未見到太子妃的蹤跡。
隻有太子殿下等在那裡。
見我來,他態度親熱,上前扶我起來,不動聲色地抹了我的手背。
那一刻。
我心中大駭。
卻強自鎮定。
沒承想,太子竟然如此狂妄。
他嘗到了甜頭,緊接著便單手攬上了我的腰肢。
嘴裡還感嘆著:
「本太子時常羨慕顧蕭命好,能娶得紀姑娘這樣的美嬌娘。」
我避開他。
「殿下說笑了,太子妃賢良淑德,是眾多女子學習的典範,臣婦惶恐。」
可他哪裡管我說什麼。
隻執著地喊我「紀姑娘」。
濃烈的燻香弄得我頭暈腦漲。
好在太子還保持著一絲理智,並未用藥。
不然,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最後,還是露珠見我遲遲不出來,察覺不對勁,帶人找了過來。
這天以後。
我閉門不出了大半個月。
太子毫無動靜。
本以為他有了新目標,不會再來糾纏。
不承想。
太子妃卻忽然上門,送來了玉如意。
明裡暗裡示意,要我侍候太子。
看著眼前滿臉憔悴,卻硬撐著體面的太子妃。
我接過玉如意。
在她意味不明的目光中。
抬手砸向地面。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那天,太子妃離開時,含蓄地道了句:「侯夫人當得上『烈女子』三個字。」
可我卻明白。
若不想出對策。
等待我的興許是一條S路。
當晚,我便跪到侯老夫人面前,哭著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