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素未謀面的夫君要與我和離。


 


信中,他語氣強硬:【莫要做那鼠目寸光的女子。】


 


彼時,我正在邊城施藥。


 


勇毅侯顧蕭上門提親:「紀姑娘,我真心求娶,能否給在下一個機會?」


 


我神色復雜。


 


因為,他口中那個鼠目寸光的女子——是我!


 


1


 


趕了一個多月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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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到達邊城,北狄蠻夷就打了過來。


 


邊城突發疫病。


 


顧蕭又忙於作戰,根本找不到人。


 


無奈之下,我帶著婢女露珠在城內盤下一家藥店,免費給士兵百姓治病施藥。


 


也算為百姓盡了綿薄之力。


 


可我沒想到。


 


第一次見到顧蕭。


 


就是他受了重傷,昏迷不醒的模樣。


 


我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他大半個月。


 


一朝康復。


 


他竟親自帶了人來提親。


 


「紀姑娘,我說過,我會對你負責。


 


「我是真心求娶,望姑娘給在下一個機會。」


 


男人穿著儒雅長袍。


 


沒了盔甲在身,倒顯出幾分書生模樣,給人溫潤如玉之感。


 


我掐了把手心,確認自己不是做夢。


 


見我遲遲不作聲。


 


露珠碰了碰我,壓低聲音提醒:「小姐,侯爺是不是打仗打瘋了?」


 


我警告她別亂說話,然後朝顧蕭行了一個萬福禮。


 


小心試探道:「顧侯,您不認識我嗎?」


 


進退有度的男人眼含激賞:「紀姑娘菩薩心腸,這邊城之人,怕是沒有不認識姑娘的。」


 


我啞口無言。


 


果然!


 


他還真是不知道我是誰!


 


這時,店外傳來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眾人循聲望去。


 


驛站的小廝到近前,躍下馬,一路小跑進來交給我一封信。


 


「紀姑娘,京城來的家書。」


 


我接過,道了聲謝。


 


小廝紅著臉連連擺手:「不用謝,不用謝,多虧了紀姑娘贈藥,我娘才能熬過這場疫病。」


 


說話間,露珠已經數了銅板賞給小廝。


 


我看了一眼顧蕭,下意識走到角落裡,背對眾人拆開信。


 


我心口一窒,握住信封的手不由用力。


 


【顧紀氏,我已有意中人,咱們好聚好散,莫要做那鼠目寸光的女子。】


 


落款:【顧蕭。】


 


遊龍走鳳,一氣呵成。


 


一邊求娶,一邊和離?


 


這也太荒唐了!


 


我努力平復呼吸,轉身時,面色已然恢復平靜。


 


我說:「聽聞顧侯早已成婚!」


 


顧蕭忙說:「本侯與那女子並無情誼,日前已修書一封和離,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露珠面色驚恐,視線不斷在我和顧蕭身上來回遊移。


 


似不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遞給她一個噤聲的眼色。


 


「可我聽聞那女子並無錯處,甚至在顧侯駐守邊城常年不歸時,伺候婆母,張羅門庭,是京城人人稱贊的良妻。


 


「顧侯輕易和離,對侯夫人,是否太過殘忍?」


 


聞言。


 


顧蕭面上閃過一絲愕然。


 


他耐心解釋:「與其將她困在後宅蹉跎一輩子,本侯更希望她能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何況據我所知,侯府對她並無苛待,和離已是最好的選擇,又何談殘忍。」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間翻湧的怒意。


 


如果顧蕭知道,如今他親自上門求娶的女子。


 


正是他口中鼠目寸光的正妻。


 


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2


 


從這天起。


 


顧蕭以方便養傷為由,住進了我的藥鋪。


 


白天,他忙於公務。


 


晚上,熱衷於怎麼不動聲色地燒掉我的廚房。


 


顧蕭第九次灰頭土臉地從廚房跑出來後。


 


我忍無可忍,皮笑肉不笑地指著大門:「侯爺金尊玉貴,還是回您的城主府去吧,我這廟小,實在供不起您這尊大佛。」


 


顧蕭面色如常。


 


「隻要紀姑娘答應嫁給我,我這就走。」


 


「顧蕭,你這是以權壓人。」


 


我怒不可遏。


 


「你到底喜歡我什麼?我改還不行嗎?」


 


卻見顧蕭咧開黑漆漆的嘴,露出一口白牙。


 


「紀姑娘討厭在下什麼?我改,還望姑娘考慮考慮顧某。」


 


我被他纏得沒脾氣。


 


從未想過。


 


在京城世家小姐口中那個進退有禮的顧小侯爺。


 


竟是這種潑皮無賴的模樣。


 


是夜。


 


露珠端來銀耳羹:「小姐,侯爺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


 


我示意她打開放在一旁的和離書。


 


「你自己看。」


 


露珠一目三行,看完忍不住驚呼:「侯爺也欺人太甚了,您都嫁入侯府三年了,他連小姐您長什麼樣,竟然都不知道。」


 


我唔了一聲。


 


露珠憂心不已地開口:


 


「小姐,您真的不打算告訴姑爺您的身份嗎?」


 


我專心致志地寫著寄往京城的信。


 


聞言,停下筆看向窗外。


 


邊城的秋天來得早,滿院子的落葉:「顧侯說得對,與其在後宅蹉跎一輩子,不如來這廣闊天地走走看看,興許,能有不一樣的人生。


 


「何況,如今侯爺主動提出和離,咱們不如將計就計。」


 


露珠嘆了口氣。


 


幽幽道:「小姐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疑惑不已。


 


她說:「咱們來邊城時,老夫人就給侯爺寄了信,隨同信件一起的,還有您的一幅小像。」


 


我左眼皮驟然一跳,手松開,毛筆順勢滑落。


 


在信箋上留下烏黑的墨點。


 


我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得一幹二淨。


 


3


 


次日。


 


我依照約定時間,去給顧蕭針灸。


 


門剛打開。


 


一道火紅色的身影突然嗖地蹿了進來。


 


顧蕭下意識跳開,兩人二話不說就打了起來。


 


紅衣人的動作極快,依稀能辨認出是女兒身。


 


露珠眼疾手快,忙拉著我退至一旁,生怕被波及。


 


「小姐?」


 


我搖搖頭,神色復雜,盯著院子中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


 


「顧蕭,老娘追在你屁股後面跑了五年,剛離開幾天,你轉身就和別的女人玩起了一往情深,既然老娘睡不到你,今天就廢了你。」


 


一道嬌斥聲響起。


 


伴隨著顧蕭無奈的解釋。


 


「格桑,你瘋了?我早就說過,本侯對你無意。」


 


「有沒有意,睡過才知道。」


 


被喚作格桑的紅裙女子不依不饒,手中的狼牙棒舞得唰唰作響。


 


兩人你來我往。


 


可我卻看出,顧蕭並未用盡全力,生怕傷到她一般處處躲避。


 


半炷香過後。


 


格桑抱著狼牙棒趴在地上,氣喘如牛。


 


「水,水,我要水。」


 


露珠忙倒了茶水遞過去。


 


格桑一把搶過水壺,仰著脖子灌了半壺。


 


而顧瑾無奈嘆氣,不好意思地看過來。


 


「紀姑娘,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什麼笑話,要看也是看你的笑話。」


 


趴在地上的女人一骨碌翻身站了起來。


 


她湊近我。


 


雙眸睜得晶亮,眉眼間皆是好奇和打量。


 


就像一隻討主人歡心的獅子貓。


 


我這才發現,她竟比我高出整整一個頭。


 


我朝她投以疏離的淡笑,本以為她又是和江萱一樣,對顧蕭愛而不得的可憐女子。


 


誰知格桑突然「蕪湖」一聲,撲過來就把我按在了懷裡。


 


嘴裡還尖叫著:「啊,是香香軟軟的女鵝,老娘的心都要化了。」


 


我幾乎被她勒斷氣,漲紅著臉去推。


 


她卻驟然松開了禁錮,變臉般噘著小嘴怒氣衝衝地質問:


 


「你要和我搶顧蕭嗎?」


 


話題轉換得猝不及防。


 


「當然不是。」


 


我連忙擺手。


 


顧蕭走了過來,眉心攏在一起,語氣有些衝:「格桑,你別亂說話。」


 


格桑傲嬌地哼了一聲。


 


某種猜測在心裡慢慢成形。


 


抱著試探的心思,我問顧蕭:「侯爺一心和離,就是為了這位姑娘吧。」


 


「紀姑娘,你別誤會,我對你是真心求娶,格桑是孤女,我隻把她當妹妹看。」


 


「誰要做你的妹妹,老娘饞的是你的身子。」


 


兩人又開始鬥嘴。


 


……


 


眼看越說越離譜。


 


我幹脆走到榻邊,打開藥箱,目光澄澈地看向兩人。


 


「侯爺,寬衣吧,該針灸了。」


 


顧蕭耳尖微紅。


 


格桑突然大力扯過顧蕭的手臂,推推搡搡地走過來。


 


伸手就要去拉他的腰帶。


 


我紅著臉避開臉,背對他們,局促道:


 


「要不,你們二位先忙,我半個時辰後再來。」


 


說罷,步履匆匆地朝外走。


 


身後傳來顧蕭的呵斥和挽留。


 


「紀姑娘,你誤會了……」


 


這時。


 


一位身穿鎧甲的衛兵匆匆而來,與我擦身而過。


 


我下意識地看向他手中的東西。


 


莫名有些眼熟。


 


心思轉動間。


 


衛兵朗聲稟告:「侯爺,老夫人的家書到了。」


 


我眼皮狠狠一跳。


 


準備離開的步子生生釘在了原地。


 


4


 


格桑性子跳脫。


 


兩三步衝過來搶去了書信。


 


我阻止的話尚未說出口。


 


她已然揭開蜂蠟,一目三行地看起來。


 


顧蕭蹙眉:「格桑,你怎麼能胡亂拆看別人的書信。」


 


格桑卻不以為意。


 


將信往顧蕭手裡一塞。


 


「怕什麼?我又看不懂。」


 


兩人對話間,我視線一轉,看到遺忘在一旁的小像。


 


猶豫再三。


 


我上前一步:「剛剛想起來,藥店前堂還有事要忙,既然侯爺無事,不如開始針灸吧。」


 


正好遮擋住顧蕭和格桑的視線。


 


而在我身後。


 


露珠借著遮掩,悄然走到桌邊,不動聲色地將小像卷入掌心。


 


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覺。


 


因為格桑在,顧蕭不肯寬衣。


 


我隻能在手臂上施針。


 


半個時辰後。


 


針灸結束。


 


顧蕭的臉色恢復幾絲紅潤。


 


格桑湊過來,眼神晶亮。


 


「紀姑娘,你這針灸技術可真是厲害。」


 


她不好意思地搓著手:「能不能幫我把月事延遲個三年兩載的,這月月來可真討厭。」


 


我訝然地瞪大眼,耐心解釋:「女子的月事本就遵循人體規律,強行延遲恐傷身體,若是格桑姑娘有任何不適,我倒可以幫忙緩解一二。」


 


「真的嗎?」


 


「嗯,不妨一試。」


 


格桑歡呼著原地轉了兩圈。


 


我淡笑不語。


 


和顧蕭告辭後,示意露珠跟上。


 


正要出去。


 


顧蕭忽然咦了一聲。


 


他問格桑:「母親在信中說,隨信而來的還有一張小像,你剛剛拆信,小像呢?」


 


露珠臉色微變,猛然抓緊了我的衣袖。


 


格桑指向桌案:「就在那……咦?怎麼不見了?」


 


她慌了,忙跑過來拉我的手臂。


 


「紀姑娘,你有看到那什麼小像嗎?就這麼大。」


 


格桑一邊比畫著一邊蹙眉回憶。


 


我笑著搖頭。


 


「未曾看見。」


 


這時。


 


顧蕭探尋的目光忽然落在了露珠身上。


 


5


 


我不動聲色地擋在露珠面前。


 


「顧侯這是懷疑我的婢女?」


 


顧蕭面上浮現一絲尷尬。


 


「是在下唐突了。」


 


他起身將信件收好。


 


這時,一大撥人湧進後院。


 


「紀姑娘,你快來看看。」


 


「怎麼回事?」


 


「剛剛有人二話不說闖進店裡,就要搶防疫用的藥,掌櫃的奮力抵抗,被對方一刀扎在了肩膀上,這血怎麼也止不住啊!」


 


來人一臉苦相,眼看急得要哭出來。


 


我眉心狠狠一擰,不動聲色地看了顧蕭一眼。


 


卻見他面色黑沉。


 


未來得及交代隻言片語便大步離開。


 


我心知城內一定生了變故。


 


快速撥開人群走過去。


 


李掌櫃傷在右側肩胛骨。


 


眼下臉色蒼白,渾身抖作一團,是失血過多的表現。


 


露珠眼疾手快,將藥箱遞上。


 


我抽出三根銀針,分別落於手太陰經、足厥陰經、足少陰經腧穴。


 


出血漸漸止住。


 


我長舒一口氣,吩咐下去:「送李掌櫃回去好好休息,再取些補血養氣的藥送去,從藥鋪賬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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