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和相府千金是閨中好友。
我爹是她爹下屬,我是她的小跟班。
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詩詞歌賦一竅不通。
她熟讀女誡內訓,我擅長吃喝玩樂。
我們二人一同被山賊擄走。
她淚眼婆娑,勸我和她自盡:「若是失了清白之名,活著有什麼意義?」
我滿眼都是那山匪頭子精壯的身軀:「啊?你說要在山上挑個夫婿?」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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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大官遍地走,小官多如狗。
我爹乃是戶部一個小小的員外郎。
家中姐妹眾多,我爹卻從沒有忽視過我。
並非是我多麼出類拔萃,多虧了我閨中好友、丞相嫡女宋嘉善的面子。
「相宜,你去相府做客,記得將那些筆墨帶去。」我爹摸著胡子笑道。
我應了個是。
「錢夠花嗎?不夠爹再給你。」
「嘉善想去看看新上的首飾,以防萬一……」我低聲道。
我爹當即就給了我一百兩:「拿著,別讓相府覺得咱們小氣。」
我連連點頭。
拿了銀票,我哼著歌。
今天是個好日子啊。
2
宋嘉善是典型的貴女,精通琴棋書畫,熟讀女誡內訓。
我和她偶然相識,得知她丞相嫡女的身份,我開始了抱大腿的日子。
戶部尚書的女兒譏諷我是宋嘉善的狗腿子,成日跟在她身後。
我拱拱手:「確實,可惜我先來一步,你沒機會了。」
她險些氣哭:「誰,誰要像你一樣厚臉皮。」
開玩笑,京中上下,除了皇室中人,就屬丞相地位最高。
攀附不了丞相,和他的子女打好關系也是應當的。
自從結識了宋嘉善,我從秦府排名第六的姑娘,變成了有名有姓的秦相宜。
在別的府邸中,或許還有什麼嫡庶貴賤之分。
但我爹出身貧賤,自己就是庶子。
他在京中打拼多年,如同滾刀肉一般。
秦府的嫡女不值錢,我一個舞女所出的孩子,反而在他眼中有一席之地。
我看了眼我爹讓我帶上的筆墨。
宣州紫毫筆,黃山松煙墨。
價值千金。
「姑娘,你又不會寫字,帶筆墨做甚?」我的貼身丫鬟柳風問道。
我不滿道:「亂說,你家姑娘隻是不善筆墨,怎麼到你口中就成了文盲。」
3
柳風寫得一手好字。
我的功課都是她幫我寫的。
宋嘉善見了筆墨,眼前一亮:「你倒是有幾分雅味。」
我笑道:「你是知道我的,我那手字,用筆墨也是浪費。要是看得上眼,你就隻管去用。」
「這不太好吧。」宋嘉善有些猶豫。
筆墨貴重,宋嘉善曉得其中價值。
「怎麼不好?」我挽著她的手,「我生辰就要到了,你畫一幅美人圖送我作生辰禮物,就用那筆墨。」
宋嘉善一口應下:「這有何難?」
想起我從我爹那得來的一百兩銀子,我拉著宋嘉善出門去逛新開的金玉閣。
丞相乃百官之首,當以身作則。
相府中規矩森嚴,對子女要求尤為嚴苛。
別人不知,我卻是曉得。
宋嘉善出門之時所帶的金銀首飾,皆是她母親生前陪嫁的東西,每樣有定數的。
看似華貴,實則束縛。
若有磕磕碰碰,回去便會受罰。
我身上戴的首飾雖不華麗,卻是屬於我自己的,便是丟了,也無人會責怪我。
金玉閣是新開的店,上的一批首飾也格外別致。
我一眼就相中了其中一枚玉蘭簪子。
宋嘉善的眼睛在上面流連。
「這簪子怎麼賣?」我問掌櫃。
「秦姑娘好眼力,這是上好的和田玉。隻要五十兩銀子。」掌櫃捧起那個匣子。
宋嘉善眉心微微蹙起。
「這不是和田玉,是青玉。」我略微一把玩,就看出了這簪子的材質。
掌櫃的笑容僵在臉上。
「二十兩。」我裝作不經意的模樣,「聽聞要頒新政,嚴查商戶。掌櫃的,你說你這金玉閣……」
「好。」掌櫃的一把匣子遞給我,「就二十兩。」
看他這麼爽快的模樣,我就知道給多了。
「那個白玉的荷花簪子,一起送我吧。」
又是一番討價還價,我據理力爭:「我爹在戶部,什麼好東西沒見過,你別想蒙我。」
掌櫃親自送我出門,擦了擦臉上的冷汗。
4
二十兩搞定兩枚簪子,今日戰績頗豐。
我將玉蘭簪子送給宋嘉善。
宋嘉善拿著那枚玉蘭簪子,愛不釋手。
「相宜,你是官家女,下次不要和店家討價還價了,若是讓人看見了,有失身份。」
我擺手:「無妨,京中誰不知道,你賢良淑德,名聲在外。我和你是手帕交,沾沾你的名就是了。」
宋嘉善笑著搖頭。
「你還是孩子心性,等你議親之時,就曉得名聲的重要了。」宋嘉善幽幽地嘆道。
宋嘉善不過比我大一歲,卻少年老成。
她說世家貴女,大都如此。
我聽得咋舌。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府了。」宋嘉善與我告別。
外面天色大亮,隻是相府規矩森嚴。
宋嘉善一言一行都像是用尺子量出來似的,從來不出差錯。
我送她回府,自己又帶著柳風去酒樓大吃了一頓。
晚上,我爹問我白日的行程。
「筆墨收下了嗎?」
「收下了。」我據實相告。
「首飾呢?相中了什麼?」
「一枚九十兩的簪子。」我又指了指我頭上戴的荷花簪子,「我這個五兩。」
「好孩子,委屈你了。」我爹摸了摸我的腦袋,「下次出門爹再給你銀票。」
我心道,一點也不委屈。
能通過我搭上丞相這條線,無形之中能給我爹帶來許多官場上的便利。
區區一點銀錢算得了什麼。
他是個老謀深算的狐狸。
「爹以後一定給你尋門好親事,你千萬要哄好宋姑娘。」
我點頭,這不廢話。
5
宋嘉善邀我出門踏青。
我和她共乘一輛馬車,她的妹妹宋嘉柔則乘坐另一輛馬車。
「相宜,母親許是要讓我相看親事了。」宋嘉善滿臉寫著愁緒。
她口中的母親並非是生母,而是丞相另娶的繼室。
宋嘉柔和她是同父異母。
「相中了哪個青年才俊啊?我幫你看看。」我有意讓氣氛輕松些。
宋嘉善面色鬱鬱:「婚姻大事,哪裡由得了我。」
我正要安慰她,前面的馬車卻突然停了。
「姐姐,我突然肚子疼,先去找個地方如廁。」宋嘉柔捂著肚子。
宋嘉善要陪她一起,卻被拒絕了。
「不用了,我馬上就跟上來。」宋嘉柔瞟了我一眼,「我可不想和某些人待著。」
她口中的某些人指的是我。
就因為當年我選了宋嘉善,沒有當她的小跟班,她一直對我懷恨在心。
我親眼見宋嘉柔把貼身丫鬟的胳膊掐得青一塊紫一塊,轉眼又笑得滿臉無辜。
這性子,我才不上趕著找S。
宋嘉柔帶走了大半護衛。
我們的馬車往前走了不遠,又突然停下了。
「有山匪!」
宋嘉善面色慘白,緊緊攥住我的手。
「相宜,怎麼辦?」
我此時也心中慌亂,但不能表露出來。
馬車的簾子被掀開,刀光映在那個面前的匪人臉上。
他的眼眸深沉如墨,劍眉濃密,戴著黑色面巾。
視線落在我們身上之時,如同一隻猛獸。
「呵,運氣不錯,壓寨夫人有了。」
等那群山匪將我們擄到山上之時,宋嘉善已經心如S灰。
6
我和宋嘉善被關進了柴房。
那些山匪雖然兇殘,卻沒有傷害我們。
我正慶幸劫後餘生之時,宋嘉善面色悽慘。
「你們的晚飯。」從窗戶裡送進來兩個白面饅頭和一碗清水。
正是飢腸轆轆之時,食物來得及時。
宋嘉善不吃不喝。
我勸她吃飽再想辦法離開。
「完了……」宋嘉善喃喃道。
「沒完呀,我還給你留了個饅頭。」
宋嘉善流下眼淚,整個人如同失了魂一樣。
我勸了許久,她就跟沒聽見一樣。
我幹脆扭過頭去,正巧發現這柴房的縫裡透過幾絲光亮。
順著這縫隙看去,依稀有人影在動。
原來柴房後是片水潭。
幾個山匪正在洗澡。
近處的那男子寬肩窄腰,上身赤裸,背上紋了個異獸,看不分明。
我認出那就是綁我們上山的匪首。
嘖,腹肌結實有力,腰線流暢。
我正要湊近點看個清楚。
宋嘉善淚眼婆娑,開口道:「若是失了清白之名,活著有什麼意義?」
我滿眼都是那山匪頭子精壯的身軀:「啊?你說要在山上挑個夫婿?」
那匪首猛地回頭——
糟了,他發現了。
7
柴房門是被踹開的。
來者正是那個兇巴巴的男人,身後跟了幾個山匪。
他的衣服匆忙披上,露出精壯的臂膀。
「你們方才在做什麼?」他的聲音略低沉。
我沉默不語。
宋嘉善一看見他兇神惡煞的模樣,哭得更厲害了。
「大當家的,這有兩個姑娘,你相中哪個做壓寨夫人了?」
他朝著宋嘉善靠近,他身後的山匪笑道。
「你,你要做甚?你敢過來,我就S給你看。」宋嘉善結結巴巴地說道。
匪首隻是彎腰撿起她面前的白面饅頭,吹去上面的灰塵。
「糧食何等珍貴,你這種富貴人家的姑娘,怕是不知道什麼叫民生多艱。」
宋嘉善怔住了。
「大當家莫怪,她受到了驚嚇,暫時不餓,不是有意要浪費糧食的。」我接過匪首手中的饅頭,放入懷中。
匪首定定地看我:「你們誰是宋嘉善?」
我心下一沉,他們是衝著丞相之女的身份來的。
若是宋嘉善有個好歹,隻怕我全家也難活。
宋嘉善嘴唇顫抖。
「我是。」宋嘉善走上前。
「你呢?」匪首指指我。
「秦相宜。」我換上一副笑容,「我父親不過是戶部小小的一個員外郎。」
「大當家要多少金銀,隻管寫信告知我們家人就是,莫要傷我們就好。」我低頭祈求道。
「你敢跟我討價還價?」匪首伸出手,勾起我的下巴,「方才你看見了什麼?」
「太小了,看不清。」我頗有些遺憾。
匪首俊臉一黑:「你再說一遍。」
「大當家——」
柴房門外來了個白衣男子。
其人溫文爾雅,如朗月清風。
不像山匪,倒像個書生。
8
兩人在門外嘀咕許久,匪首先行離開了。
我看他寬肩窄腰,暗嘆不能飽眼福了。
白衣男子是這清風寨的二當家,名叫阮淮。
匪首大當家叫顧長風。
「兩位姑娘莫怕,我們並無惡意。」阮淮朝我們拱手行禮,「這次請兩位到清風寨做客,是為了朝中除匪一事。」
此事乃丞相主辦。
宋嘉善看似神情恍惚,我知道她聽進去了。
「宋姑娘,還請你修書一封,請令尊放過清風寨。」阮淮言辭誠懇。
宋嘉善頓住了。
「宋姑娘莫非不願?」阮淮有些失望,「罷了,天色不早,二位早些休息吧。」
他先行離開了。
片刻之後,來了個年紀大的婆子。
她拿來了鋪蓋。
「呦,我就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小娘子,你們莫不是仙女下凡?」
我被她這話逗笑了。
宋嘉善神色也變得輕松些。
「你們別怕,清風寨從不傷害無辜百姓。」王婆子安慰我們道,「兩個當家的把你們請上山,一定是原因的。」
我和王婆子交談幾句,套出了這清風寨的大概情況。
清風寨自從由顧長風當家以後,就變得和其他的匪徒不同。
他們從不燒S搶掠,隻對路過的官員鄉紳下手。
也不傷尋常百姓性命,甚至會分給周圍村子百姓銀錢。
「朝廷的稅賦一年比一年重,若不是清風寨接濟,隻怕我們村子裡的人,都要S絕了……」
9
宋嘉善熟讀四書五經,卻沒見過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