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載我們每個人都兜了一圈後，老爸擺擺手，瞥見不遠處的交警，這才不情願地從車座下面摸出一個卡通頭盔，套在頭上揚長而去。
頭盔上的美羊羊，讓我久久不能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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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姐妹~」回到班級，我將一瓶營養快線放到學習委員的桌上，衝她堆起笑臉。
學委被我弄得一愣，怯生生同我說，她沒有告訴老師我沒寫作業。
「嘖。」我有些不滿地「嘖」了一聲，想著我確實有必要改善一下自己在同學心中的形象，溫聲細語道：「可以把各科的筆記都借我看看嗎？」
「求求你啦。」我雙手合十地搓搓手，看得學委一愣一愣的。
可奈何，我實在是太久沒有學習，就算是有筆記的加持，我聽課也和聽天書一樣。
隻要學不S，就往S裡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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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便沒日沒夜地泡在題海裡，別人下課時，我在做題，別人吃飯時，我在做題，就連體育課，我也借著來姨媽的由頭，躲在班級裡做題，引得各科老師以及我老爸無一不向我投來「浪子回頭金不換」的目光。
可半個學期下來，我也隻是將成績從全班倒數第一，提到全班的倒數第六。
期末成績下來時，倒數第二痛失摯友般失望，「背叛的人要吞一千根針喔。」
倒數第二是個身材瘦小的男生，我站起來足足比他高半個頭，他下意識想躲，可我根本沒有理他，徑直朝著第一排走去。
「這道題怎麼做？」我將錯題本丟到顧卓安的桌子上。
顧卓安推著趕上瓶底兒厚的眼鏡，嘴角一抽，「不會。」
我和顧卓安，自打初一的時候就不對付。
因為我抄他作業，被他告了老師。
要不是他是全校第一，我真犯不著問他。
他也不含糊，看都不看一眼就說不會。
「不會？」我面色凝重。
「不會。」他目不斜視。
我也不自討沒趣，隻是冷冷丟下一句，「你最好沒有求到我的時候。」
要不說天道好輪回呢？
當天放學，他便被些校外的混混堵在學校門口，估計是因為情呀愛呀什麼的，畢竟初中這會兒值得他們動手的，也就是這點兒破事。
顧卓安雖然一心隻想著學習，但卻不缺有人給他寫情書。
他喜不喜歡別人不重要，別人喜歡他就是一件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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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懶得打聽，同這裡面幾個眼熟的打起招呼，「下手輕點，這貨是我班同學。」
「同學？」帶頭的聽我這麼一說，便開始幫他整理起衣服，「那還是要講道理。」
我踮起腳，在人群中尋找著我爸，順便漫不經心地說著：「沒事，該揍揍，也不是很熟。」
這句場面話他們還是聽得懂的，既然知道是我同學，他們最多就是嚇唬嚇唬他。
聞言，這群混混便拉著顧卓安，往一旁的巷子裡走，卻被一道魁梧的身形擋在面前。
「嘿！你誰啊？」
我循聲望去，隻見領頭的黃毛臉色不悅，可在抬頭的一瞬，目露惶恐。
再看擋在身前這人，一身朋克風的穿搭，頭上還戴著個美羊羊的頭盔。
是我爸……
「小兔崽子，年紀輕輕不學好，混社會是吧？」我爸摘下墨鏡，露出斜在鼻梁上的刀疤，面目猙獰地嗤笑一聲，「怎麼的？咱倆碰碰？」
街溜子哪見過這陣仗，立馬點頭的點頭，哈腰的哈腰，道歉的道歉。
最後，在我爸的一聲暴喝下，四散奔逃。
「謝謝叔叔。」顧卓安的眼裡不禁露出些許仰慕，禮貌地同我爸道謝。
「爸~」
我走上前，看向顧卓安，露出些許笑意，「欸？這不是顧卓安嗎？」
這句「爸」一出，顧卓安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也怨不得他不認識我爸，我被找家長那天，他剛好請病假。
「你們認識？」我爸謹慎地打量我們一眼，就差把「你們什麼關系」寫在臉上了。
「同學。」我同我爸介紹著，「這可是我們全校第一，見我最近比較用功，還主動幫我輔導學習呢。」
我爸一聽，立馬笑得合不攏嘴，說什麼也要請顧卓安吃上一頓大餐。
看得出這頓飯，顧卓安吃得是相當尷尬，將受之有愧詮釋得淋漓盡致。
最後在我爸的再三託付下，他提出寒假的時候抽空來我家替我補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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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的第一天，顧卓安便捧著各式各樣的復習資料登門拜訪。
「聽懂沒？」在一番高談闊論外加手舞足蹈過後，顧卓安耐著性子問我。
但我屬實是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隻能眨眨眼睛看向他。
顧卓安深吸一口氣，摘下眼鏡揉起眉心，「你但凡有點良心的話，就應該裝作聽懂地點點頭。」
我不經意間瞥向他，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原來他的眼睛這麼大，睫毛長而微卷，加上他本身就很白，使得他此刻就像是一個精致的瓷娃娃。
呃……還是小王子更貼切些，怨不得學校裡總有人給他遞情書，是他活該被人追。
「這道題聽明白沒？」他用一雙星眸瞥向我。
我回過神，點點頭，「明白的。」
「你明白個屁，我都還沒講到這道題。」他突然萬念俱灰地傻笑起來。
「學會沒？」
「應該……應該……吧……」
「哪一步沒聽懂？」
「第一步。」
他：「……」
我：「……」
「這回聽懂沒？」他咬著筆。
我篤定地點點頭，「嗯嗯！」
「來，給我講一遍。」
我：「？？？」
顧卓安：「要在這建個坐標系求向量……」
「為什麼要在這建？」
這是我主動提出詢問，顧卓安感到有些意外，「因為這個點相對於其他幾個點，是最快的。」
「建在其他點也行啊，我不趕時間。」
「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些什麼？」他抽抽嘴角，眼裡是深深的嫌棄。
值得慶幸的是，顧卓安是個言而有信的人，以至於整整一個寒假，他大半的時間都是在我家。
而我，也開始慢慢能理解他說的話，不再是聽外星語一樣，不知所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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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這天，顧卓安天黑才來我家，我正在廚房和我爸忙著包餃子，看見顧卓安，旋即擦擦手，「今天學什麼？」
「今天不學習。」顧卓安朝屋內探著身子，「叔叔，我帶星星出去透透氣。」
「得嘞，注意安全。」
我爸聽是顧卓安的聲音，說話都帶著笑意。
「今天幹嗎不學習？」我套上外套，跟著他來到小區外的一片空地。
「勞逸結合。」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指向擺在廣場的一個紙箱，「今天放煙花。」
「嘭！」
一道美麗的弧線飛上天際，在夜幕裡噼裡啪啦地炸出絢麗多彩的花簇，我們肩並著肩，仰望天空。
在下一團煙花在天空炸響的時候，顧卓安突然開口，我沒聽見他在說什麼。
「沈星星，我很期待和你頂峰相見。」不等我發問，他便再次開口，眼裡映著絢爛的煙花。
看著他的側臉，我有些愣神，直到煙花全部燃放完畢，我才點點頭，「我也是。」
後來，我們在街上散著步，一句話都沒有說，但卻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在將我送回小區的時候，他突然在身後將我叫住。
「沈星星。」他背過身去，朝我擺擺手，「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我回道。
打開門時，我爸正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餃子，從廚房裡走出來，電視機裡春晚的主持人正在倒計時。
看著我爸忙碌的背影，我笑著和他說：「爸，新年快樂。」
「還有，」我捏著衣角晃了晃身子，「我愛你。」
聽得我爸一陣肉麻，趕忙催促我過去吃餃子，直到新年的鍾聲響起，他才將自己的聲音埋在裡面說道：「我也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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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開學時，有了顧卓安替我輔導功課，我的成績突飛猛進，一路從全班倒數躋身中上遊，屢次受到班主任公開表彰。
初三半年的復習後，我更是位列全班前十，可也隻是這樣，我的排名再沒有提升過。
為此，我有好多次都在夜裡一個人崩潰大哭，有幾次被我爸聽到，他甚至心疼地和我說：「這個學咱不念了，爸養你一輩子。」
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有太大的壓力，但我真的不甘心，我明明已經付出足夠的努力了。
「其實你的知識儲備完全夠用。」中考前的最後一次摸底考試，顧卓安帶我去公園裡數星星，「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你其實很強的，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真的？」
「真的。」
興許是因為他是全校第一，他的話讓我如釋重負，開始相信自己真的很強。
果然如他所說的一般，最後一次摸底考試，我與顧卓安一分之差，排在全校第二，中考更是和他考進同一所高中的尖子班。
開學前夕，我爸帶著我和顧卓安去下館子，他喝得酩酊大醉，笑得比花還燦爛。
顧卓安也喝得有些不省人事，我爸明明和他說可以不喝的，他卻非要敬我爸一杯。
他也隻喝了這一杯，看著倆人逐漸開始稱兄道弟，我突然累覺不愛。
開學這天，我被班主任安排成了顧卓安的同桌，用她的話來說我倆這是雙劍合璧強強聯手。
我愣愣地點點頭，走到座位前，同顧卓安打趣，「你好，小叔。」
「別鬧。」顧卓安被我的話弄得臉一陣青一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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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的學習遠比初中還要困難，大家幾乎就是被打回同一起跑線，稍不留神就會被別人趕超。
因此，刨去顧卓安每天都會樂此不疲地蹬著自行車來接我，我們兩個幾乎就沒有交流。
即便是每天上下學的路上，我們談論的也都是熱力學公式和微積分。
這樣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年。
這天，我正坐在後座上和顧卓安討論這次考試數學卷子最後一道大題的另一種解法，迎面卻看到一個黝黑的女人朝這邊走來。
我仔細盯了她好半天，這才試探性地發問道：「劉秀英？」
劉秀英，是我生母的名字。
「星星……」
幾年不見，劉秀英要比早些年消瘦許多，以往掛在臉上的刻薄也不復存在。
她低頭捏著衣角，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你們認識？」顧卓安用腳撐著車子停下。
「不認識。」
我將臉別到一旁，催促顧卓安快走，顧卓安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蹬著車子準備離開。
「星星！」劉秀英突然上前攔住自行車，害得顧卓安險些沒停穩，差點連我一同摔出去。
「阿姨，借過。」顧卓安禮貌地看向她，可她卻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一把抓住車把。
最後，我隻好跳下車，讓顧卓安先回去。
顧卓安沒有走，而是將車停在一個不近也不遠的地方，自顧自地翻起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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